疯狂的小升初：为读所好初中培训费竟花了4万元

　　长沙晚报掌上长沙2月22日讯（记者 王娜）在“公办不择校，择校到民办”最严招生令下，可供家长自由选择的学校减少了，但这并不等于长沙的小升初择校热“退烧”了。

　　“报名倒计时，本周末有XX学校的考试，要报名的抓紧时间，满了就报不进了，今年最后一次机会。”手机提示铃声响起，再次看到这样的信息，家长周女士纠结了。自去年11月份以来，她带着即将小学毕业的孩子辗转于长沙各处，大大小小考了不下十次由培训机构组织的小升初择校考试，却一无所获。更让她感到焦虑的是，几乎所有的培训机构都声称自己有某某民办名校的直考机会，然而真假难辨，后果自负。

　　既然不知真假，家长们为何甘愿被这些所谓的“考试信息”牵着鼻子走？小升初择校热又为何“高烧不退”？连日来，记者潜伏多个小升初家长QQ群、微信群，对此展开调查。这些群大多规模庞大，每一个都聚集着至少上千名家长，他们每天分享着各种各样的培训、考试信息，屏幕上弹出的每一个关键词都牵动着家长们敏感的神经。群内看似和谐，其实暗潮汹涌。

　　背景：

　　小升初招生政策“没有最严只有更严”

　　2016年，长沙全面实施史上最严招生政策，实行“公办不择校，择校到民办”。一声令下，以往炙手可热的公办中学小升初“占坑班”纷纷关门，不少家长转战小升初“民办坑”。按照这一政策，长沙全面取消公办学校择校生招生，严格规范招生行为，义务阶段学校不得举行任何形式的选拔性文化考试，不得与任何培训机构联合举行或变相举行招生考试，不得以培训机构的成绩作为学生入学的依据，不得以招收特长生或特色招生为名招收择校生。

　　最严小升初政策出台后，风向渐转，家长蜂拥把孩子往优质民办学校送。问其原因，得到最多的答案是公办学校的生源都是微机派位的，无法保证一定能派进中意的好学校，且生源的质量参差不齐，学习氛围恐怕得不到保障，怕孩子在里面受影响。而优质民办学校的办学成绩有目共睹，从这些年的中考成绩来看，青竹湖和广益等民办名校的表现不俗。“面对未知的微机派位结果，你敢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吗？”不少家长认定上了好初中意味着半只脚踏入了好高中，这对大多数学生及其家长来说, 无疑有着巨大诱惑力，择校势在必行。

　　故事：

　　一言不合就被踢出群

　　“有次我在群里说了一句，家长不要过于执着择校考试，竟被踢出了小升初家长聊天群。”家长程先生向记者吐槽，他之前加入了一个小升初家长微信群，群里每天就“哪里有考试”“怎么有针对性地刷题”等问题讨论地热火朝天。有一些家长则更为疯狂，孩子考上了普通学校的要冲名校，考上名校的就非要进实验班、重点班，个个“杀红了眼”。“有学上就可以了，不必这样疯狂。”就在那些家长讨论热烈之时，程先生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没想到群里立马炸开了窝，好多家长都纷纷把矛头指向了他。“有的家长逼得太紧了，孩子不进实验班誓不罢休，他们的眼睛里全是疯狂。”虽然被群主“清理门户”，程先生依然觉得家长需要淡定一点，不能过于浮躁。

　　一言不合就被踢出群，小升初真有这么疯狂吗？2017年小升初的脚步越来越近，培训机构密集举办“择校考试”，不少家长和孩子早已开启了“周末赶考”模式。“一到周末就四处赶考，比上班还累。”家住井湾子的刘女士近日在微信朋友圈大吐苦水，孩子今年小升初，没想到“形势严峻”，在各大小升初家长群里，诸如“某某学校最后一次组织小升初考试”“某某名校已录满，名额不多了”的消息满天飞，眼看着别人家的娃已经“成功上岸”，刘女士不免着急。

　　质疑：

　　考试信息究竟是真是假

　　“我们已经被骗三次报名费了，明明说是考某某学校，结果根本不是。”自从孩子进入小升初阶段，刘女士就多了一份新的工作：加QQ群，不管是学校的、培训机构的还是网站的，只要是相关的都加，目前手机里已有十几个群了。就算是这样天天泡在群里打探消息，刷屏刷得头晕眼花，刘女士最后得到的有效信息还是少的可怜。“今天听说这个学校已经提前报名了，明天听说那个学校都报完了，消息‘神出鬼没’。”为了掌握升学信息、占据先机，群内每天都在上演一出出“谍战”，刘女士直呼心累。

　　“孩子每天晚上都伏案刷题，平常在培训机构的测评考试中成绩也很好，但每次择校考试都考不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女士告诉记者，她们全家这半年就一直没消停过，带着孩子参加各种考试，但是大多数考试结果都石沉大海。“孩子从3年级开始学奥数，华杯和创新杯都获过奖，同时还通过了剑桥少儿英语三级，为何始终不能‘上岸’？”刘女士心存疑虑。

　　“有传言说培训机构组织的考试大多是假的，都是趁机赚钱。”刘女士告诉记者，群里有家长曾质疑考试的真实性，后来被培训机构的人直接给踢出群了。“那次考试共有85个学生参加，每人缴考试费200元，总共17000元，但考完后就不了了之。”刘女士介绍，每当有家长问及考试结果，对方总是遮遮掩掩，被问得不耐烦了，就直接甩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我们这次考试确实有该学校的录取名额，只不过具体的情况不方便在群里公布，主要是为了保证被录取孩子的升学安全性。”“我们最后连录取了多少人，孩子考了多少分都不知道。”刘女士无奈表示。

　　考试信息究竟是真是假？家长一头雾水，但有信息总比没信息好。“培训机构的老师说他们办名校的考试机会，而且是内部考试，录取几率大，但是只面向内部学员。”在岳麓区银盆南路上的一家培训机构外，家长王新成告诉记者，他们报班其实也是为了买信息、“占坑”，“有些培训机构要求报了班才能参加他们组织的考试，一报班，少说就是一两千，但是如果你不报班，连考试机会和资格都没有”。

　　账单：

　　一年小升初花费4万

　　“为了进名校，2016年暑假，我们报了两个培训机构的‘坑班’，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万般纠结下，经过反复甄别，现在重新选定了另外一家比较靠谱的培训机构，希望能够顺利考进一类民办学校。”谈起正在经历的小升初过程，家长杨琛直言这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洗礼、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除了心理压力，小升初的经济成本也不小。”杨琛掰着手指跟记者算了笔账：暑假共花费15870元，包括思维训练10000元，英语外教2000元，篮球集训1200元，学而思2270元，买真题和资料400元；秋冬季一共花费11000元，包括名师奥数小班3800元，英语小班2500元，作文培训2400元，组班数学+语文1800元，试卷讲解500元；寒假一共花费11200元，包括寒假冲刺班5800元，数学+语文针对训练2000元，各科短期强化培训1600元，考试费1800。杨琛告诉记者，再加上周末培训及赶考的交通费和餐费，准备小升初预科、衔接班的费用……这一年小升初的开销在4万左右。“我们家的花费还只能算是中等水平的，之前听说有些打着名校旗号的考试都是600元一次，名校系的培训一期就是6800元。还有些外地的家长和孩子来长沙参加培训和考试，光路费和住宿费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杨琛直言，打定主意选择民办学校的家庭基本都报了培训班，特别是奥数班，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困惑：

　　为何择校越来越难？

　　这两年，长沙民办学校蓬勃发展，“老”民办基本都扩招了，此外还新增很多新民办学校：长郡郡维中学、中雅培粹、博才培圣等。又是扩张又是建新学校，选择应该多了起来，可是不少家长却屡屡抱怨，为什么感觉在长沙择校越来越难了？

　　“很多培训机构为了招生，会把小升初择校描述得很难，告诉家长择校人数越来越多，竞争非常激烈。”一名资深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择校难的原因一方面是培训机构的推波助澜，他们会告诉家长小升初考试涉及很多不是课内知识的考点，难度很大。还有些培训机构打着名校的旗号，举办一些“难辨真假”的考试，让家长捉摸不透。“其实就是利用信息的不透明和不对称来谋取利益，把家长和孩子折腾得够呛。”这名业内人士坦言。

　　“现在大多是独生子女，社会竞争大，大家都不希望自家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家长们的择校意识越来越高，都希望孩子能上个好学校，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择校的竞争激烈程度。”长沙某小学的校长介绍，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民办学校成了择校的香饽饽，优质学校的选拔标准自然也水涨船高，筛选更优质的生源。“民办学校没有学籍限制，可以面向全省招生。相比花大价钱买房配套入学，择校到民办对于外地学生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该校长表示，来长沙求学的外地生越来越多，一是因为长沙整体的教育资源较为丰富，另外现在许多家庭的经济条件变好了，足以负担孩子来长沙读书的费用。

　　配稿

　　权威声音

　　对话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

　　记者：从年前到近段开学期间，培训机构组织的“小升初”择校考试是真是假？民办学校是否能够提前组织文化考试？

　　市教育局基教处副处长周小青：按照《义务教育法》有关规定义务阶段实现免试就近入学，小升初无论是公办学校还是民办学校，都不允许通过文化考试来选拔学生，市教育局对此态度坚决。“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不得举行任何形式的选拔性文化考试，不得与任何培训机构联合举行或变相举行招生考试，不得以培训机构成绩作为学生入学依据。”周小青表示，民办学校实行自主招生，但不等于自由招生，必须依法依规，绝不允许违规组织考试。民办学校在统一招生时间内，进行统一报名、统一面试，但不能组织文化考试。对于违规招生的民办学校，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等法律法规，将视其情节轻重依法予以处罚。

　　每位家长都希望孩子得到最好的教育，家长焦急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长沙市今年的小升初招生还未启动，今年招生政策也还未正式发布。希望家长不要听信培训机构的虚假宣传，保持理性。

　　记者：今年小升初招生工作何时启动？不少家长反映，民办学校通知去签《承诺书》时，要求家长预交费用，这属于违规行为吗？

　　周小青：城区小升初提前批招生一般在每年的4月份启动，今年的具体时间还未确定。在此之前，任何学校不得提前启动招生、提前发放录取通知和收取报名费、预录金。

　　记者：如果参加微机派位后，派位学校比较理想，不再选择民办学校，家长所预交的费用是否可以全额退回？

　　周小青：按照招生政策，民办学校提前批招生不得收取任何报名费或预录金。如果微机派位后选择公办学校，民办学校和子弟学校必须退还所收的任何费用。

　　专家观点：

　　择校应当择特色而不是质量

　　“家长的集体焦虑只是造成小升初择校热的表面原因，深层次原因在于教育资源的不均衡。”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公办不择校，择校到民办”是国际统一的一个做法，但如果公办与民办学校的办学质量相差甚远，即使做到了所有公办学校就近入学，可能还是有很多家长对入学学校不满意，因此选择到民办学校，这实际上根本没有有效治理择校热。“现实中恰恰如此，有些地方的优质教育资源集中在民办学校，结果就是少数热门民办校的招生导致了当地整体的择校热。”熊丙奇说。

　　该如何做好“公办不择校，择校到民办”？熊丙奇表示，政府部门要加大对义务教育的投入力度，同时要促进公办义务教育的均衡，只有整个公办义务教育的质量提高、均衡了，才能从根本上遏制择校热。

　　“根据办学质量择校，而非办学特色择校，正是‘中国式小升初’的择校特色。”熊丙奇表示，在“公办不择校，择校到民办”政策的背后，要注意的是，其实所有的择校，不应该择质量而是去择特色、个性。也就是说，所有公办、民办学校的办学条件和办学质量应该是差不多的，家长们择校不是因为学校质量存在差异，而是选择学校的特色，给孩子提供差异化选择。“在国外其实就是如此，有的少数民族或者有些不同的家庭，可能会因孩子的个性发展而选择私立学校，但学校间的办学条件和办学质量本质上没什么差别。而现在我国的择校实际上是因为办学条件和办学质量上存在差异，而不是所谓的办学特色上有不同。”熊丙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