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邓由康:小丈夫数钱(有声)

  报社寄了两张汇款单过来。在邮储银行取款,窗口给了我两张100元、一张50元、一张10元的。钱虽然不多,但我着实数了好几遍,边走边数——数钱的感觉,真好。

  我们那儿有句老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对于我这种小丈夫,为家室累,为稻粱谋,数钱的快乐,有钱人是无法体会的。

  小时候,父亲在房间的墙壁上钉一排铁钉,用来挂衣服,我经常去掏父亲衣服的口袋,每次都可以掏出一把钢镚,就是1分2分5分的硬币,我把钢镚捧着来来回回数几遍,数完再放回去。那个年代1分钱一颗糖、3分钱一支白糖冰棒,偶尔我也会偷一枚1分的或者2分的,但我从来不偷5分的,5分的钢镚面值太大,拿在手里有点胆战心惊。

  初中我在镇子里就读,父亲每周给我两毛钱,坐公交来去各一毛。我把钱揣在口袋里,走好几里地去搭车,路上时不时把钱数上一遍。上车买票,把一毛钱递给售票员时,似乎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所以周末从学校回家,我基本上不乘车,改为步行,二十里路,几个小时就可以到。

  有人说,读书人应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不能把钱看得太重,但现实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们总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吧?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我的工资168元。第一个月领工资,我把168元数了个把小时,扬眉吐气,俺终于挣上工资了!数完之后才想起,我得拿出50元,之前吃的饭菜票,原本是借同学钱买的,还是一女同学,要是不还,容易引起误会。

  后来,单位提高职工福利,逢年过节或员工生日会有点小意思,那个时候我们最喜欢听财务林姐富有磁性的大嗓门,“发钱了,发钱了,上来领钱。”每次发50元或100元,有时是200元、300元,那种隔三差五就有钱数的感觉,真好。

  我在银行柜台里待了七八年,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每隔三个月左右,我们得数出一千万港币、一百万美元,装在两个皮箱里,坐飞机送到广州,就我和老李两个人,一人拖一个箱子,雄赳赳气昂昂。在机场过X光安检,机场都不敢开箱验货,这么多钱,太吓人。不过那都不是我们自己的钱,数起来其实也没啥感觉。

  后来,工资打银行卡里了,好不容易逢年过节发点福利,还是商店购物卡、蛋糕卡。从此,再也没有领略到数钱的滋味。

  谈钱,很多人为之不屑,其实钱的三大功效任何人都绕不过去:一是维持基本生活,二是维护自我尊严,三是实现人生目标。画家的成功与否,还得看他的画值多少钱,我们这些平常人为什么非得把金钱和邪恶画上等号?

  去年流行微信麻将,就是四个人不见面,用手机在虚拟麻将房里玩,系统自动统计输赢,然后按照商量好的五毛钱或者一块钱一炮,微信转账给赢家。我是从来不参与这种虚拟游戏的。打麻将嘛,最好的感觉其实不是摸着一手好牌,而和胡牌之后大家忿忿不平地把六块钱甩给你,你喜气洋洋地收了然后一张一张地数,那种快感,用语言真是无法形容。

  社会在发展,无现金支付早已融入了我们的生活,现在想收点钱来数数,几乎不太可能,就是想付点钱来数数,也快绝迹了,买什么东西都是刷卡,刷完储蓄卡还有信用卡,昨儿我去菜市场买两棵葱,卖菜的说,“扫墙上的二维码,五毛。”

  没钱可数的人生,该是多么的无趣!

  看来,今晚我还得把那260块稿费,拿出来,再数上几回。


【作者:邓由康】 【编辑:罗亚坤】
关键词: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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