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带孙与带教（有声）

　　一觉睡到自然醒，忽闻隔壁哭声来：是添添在隔壁房里哭。

　　赶忙披衣下床。立在添添的床前，模仿他那甜得发腻的不清晰口齿叫奶奶：“你——你！”没人应，又叫一声，还是没人应。于是我跟他打商量说，添添，奶奶没听到。这样吧，你坐在床上千万别动，要不滚下来会摔疼的。我去叫奶奶，她一会儿准来抱你。添添不再哭，显然是同意了。十分钟后，我见到了满脸喜色的添添和奶奶，我也掩饰不住兴奋和得意：本爷爷探索的“真话育人法”又一次得到生动的体现！

　　添添和他的哥哥姐姐一样，特别黏奶奶。这样我们周日晚回河东来就成了一件难事。于是就只好骗着瞒着躲着悄悄地走，这样做我们自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踏实，添添也难免有受骗的感觉。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日，我们改变了做法。晚餐之后我对添添说，爷爷去上班，需要奶奶照顾一下。你扳着指头数，周一、周二，不到三天我们就见面了。添添不吭声了。我又得寸进尺地索一个飞吻。添添右手掌心朝上放在颌下，缓缓地送岀了很规范的一吻。以后便屡试不爽，爷爷奶奶和孙儿总是在快乐中说再见。上周三下午四点半左右，他在家里叫“接奶奶去”，舅爷爷抱着他刚刚打开门，迎面碰上站在门口的我们，顿时快乐的笑声盈满了整个房间。

　　“社会即学校，生活即教育。”善哉斯言！人只要活着，就会以自己的言行影响他人，也会受他人言行的影响，这种相互交流其实就是教育。带教和带孙，属同一原理：都要讲真话，都要有真性情。潘光旦教授就主张并强调师生之间要有“直接的人格接触”。医学科学家张孝骞教授在他八十六岁高龄的时候谆谆嘱托：自始至终盯住病人。这是他留给我们的一笔宝贵财富。我曾将自己的学习心得撰文讲座。盯住病人，是明确诊断、减少误诊的需要，也是观察疗效，发现新病的需要。医者在观察的过程中，表达的是医学人文关怀，患者能感受到的是一种安全和温暖。在“盯住”的过程中，医患双方实际上是处于一个“命运共同体”中，也就不言自明了。

　　在带教中，对部分疑难重症，我会“摊派任务”，指定我认可的学生实施。我将观察项目和内容当面与学生和病人说清，双方当场记下手机号，有的还扫二维码留下微信。学生一方，我要求结合病例认真读书，处理不了的要如实向我汇报；病人一方则要求他们如实记录。印象最深的有一例张姓患儿，一岁多，长期发热已经做了包括淋巴结活检在内的一整套检查，作了诊断性治疗后发热如故。后来负责盯人的学生发来录像和家属的三测单表明，这个患儿最可能的诊断是：夏季热。

　　与带孙一样，在带教中我与学生一起苦乐备尝。一次记得是快下班的时候，一位家长提着一袋橘子示意她五岁的儿子放在诊室的桌子上：请欧爷爷吃橘子。我人手一个地发到学生手中。毕竟是医学生，大家都很环保地掰开橘皮吃橘肉，有的做鬼脸有的笑，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甜。

　　“教育以人格为主，知识次之。”带孙与带教，带知识，更要带人格。只要你乐在其中，满满的存在感，满满的获得感，满满的幸福感。带孙和带教，我夕阳中两道彩虹般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