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一树枣子都盼红(有声)

  那年恢复高考时,我已经被招工。铁饭碗端着,对于高考的态度,与那些仍在“广阔天地”奋斗的同学迥然不同。同班挚友“老夫子”写信敦促,说班主任张老师让我问问你:为何至今不见动静!

  张老师,我们高中班主任、语文老师。潇洒英俊,“帅哥”是也。尤其一副好嗓音,浑厚磁性、声情并茂,堪比播音员。凭着初中毕业一纸档案的优秀记载,班主任对我另眼相看,顶格安置为一班之长,语文学习则是VIP。他的书籍,“教学参考”任由我阅览借取。那时,我们知识贫血极度苍白。他的书籍,“大学讲义”为我开启了另一扇窗,哦,窗外还有这般好风景:茅盾、巴金的长篇小说,杜鹏程、王汶石的精彩短篇。清晰记得瞿秋白《多余的话》结尾:“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阴郁纠结的文字末尾,突然跃出这么一句,不懂,好奇。好奇绑定了记忆。

  拾起课本,凭着薄薄几页复习资料,边上班,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复习。态度决定一切,稀里糊涂进考场,一头雾水地走出来。“大本”肯定无望,降格以求,“大专”吧,报考与我家隔河相望的那所“师范专科学校”。想法一说出口,班主任像被蝎子蛰了,“嗖”地直了身子,“专科专科,为什么不报本科,为什么?”他,一字一顿地叫着我的大名:“知道我对你寄多大希望吗?你是我们班语文成绩最好的,应该去大城市上好的本科院校。通过系统学习,将来有文章发表在报纸上,你光彩,老师也荣耀啊。”见我低下脑袋,他恢复平静:“文科是你的强项,班上没人超过你。你考不上,谁能考上?嗯?”师愿难违,结果,结果却不堪回首。

  为了老师的期望,也为自我提升,后来我进入“没有围墙”的电视大学,接受了系统中文教育,从此笔耕不辍,偶有文章娱小我,文字见诸报刊杂志。

  “老夫子“本科毕业后,继承了老师的衣钵,还有幸成为同事。一次偶遇,他告诉我老师调回了江苏家乡任教,同时爆出天大的秘密,“我看到了张老师的档案啦,他的学历就是个‘大专’! 读的是家乡的师范专科。”“教高中的至少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呀!”在我惊叹之际,蓦地,一道雪亮的闪电,打开久久的心结,我终于明白了班主任的“心”。我是他捧在手心的希望,他想让我去实现他未完成的愿望。感动感激。窃以为,一树枣子,老师格外盼着我红。

  年少不懂师生情,成熟之后才“显得动人和意味深长”。多年前一次同学相聚,虽然大都“功成名就”,但初心依旧,不约而同回忆起班主任老师,每一个人都感叹自己幸运,关键时刻老师拍肩膀醍醐灌顶。“你是班里最好的,你不行,班里没人能行!”成了班主任激励每位同学的名言警句。在大家心迹纷呈的过程中,我温暖地发现,老师的境界与格局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不只“偏爱”我一个,而是“偏爱”班里每一个学生。“偏爱”是推力和动力,他的爱宏大深厚,企盼全班同学人人成才,一树枣子个个都红。

【作者:谭守谋】 【编辑:罗亚坤】
关键词: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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