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一碗饭孩子（有声）

　　小升初考试前夕，儿子和我打了一个赌。他不愿去老家新建的某名校分校，想在镇上的中学就读，那样和小学的同学好友还能朝夕相处。他的成绩一直是全年级十来名，我提出，若能考进年级前三，就任其选择。

　　想来有此赌约，儿子会倍加努力，复习迎考。可我发现，他一直故我，每天上学放学，做完作业就不碰书本，一样打球弹琴看电视玩游戏，看不出有任何加班加点抓紧复习的迹象。我急了，考试前三天的那个周日，硬性规定他必须在书房搞学习。没想到一转身，发现他就在看科幻小说《三体》，全神贯注。我很生气，质问他为何不复习，他稚嫩的脸满是云淡风轻，说，不用复习，他都会。我追问，既然会，为何过去不能打满分，名列前茅？他答，那是因为粗心，没看清题，不是不会，复习解决不了粗心，以后细心就是。

　　我无语，只好听之任之，心想，等你考砸了，看我怎么教训你！一边庆幸现在还好只是小升初，不是中考高考，一切还来得及。细细回想，儿子从进幼儿园开始，无论语文、数学还是英语，似乎从未问过我任何题目。我唯一对他学习作出的贡献，就是某次周末带他出去游玩，星期天回家晚他要赶数学作业，我勉为其难学他的笔迹和口气帮着写了一篇作文。结果那篇作文只被评为良，他的成绩一直是优，让我有些郁闷。

　　儿子这么自信和淡定，我觉得和自己当年完全不同。就像他的兴趣爱好，也和我不尽一致。我带他去看过去的老宅院、旧磨房，瓜园菜地竹林、小桥流水人家，他总不太感兴趣，没有表现出我希望的那种兴奋劲。后来听妻子说起，儿子和她嘀咕，说他只是给我面子，陪我溜达找回忆，现在时代不同了。我摇头苦笑。

　　说来儿子算听话，属于那种乖乖仔，整个人很安静，也很干净，斯文温顺，常被人称赞。而我总感到他有点欠缺，甚至觉得，一个男孩子，不调皮不捣蛋，有什么好？想来孩提时代同样以老实听话著称的我，内心深处其实有一种相反的想法。因而希望儿子在听话的同时，又能有点小小的叛逆和不一样。他面目和我幼时一样清秀，头发细而黄，仿若一缕轻烟。只是当年我个头矮小，他却出奇地高，六年级上学期时就超过了我，让人挠头。一年时间蹿升二十多厘米，原来的小屁孩突然长成小伙子模样，和他对话只能仰视，我有段时日很不适应。直到一次到玩具店他嘴上说不要，却拿着给表弟买的多米诺骨牌小火车反复把玩，我恍然大悟他只有十二岁，少年的外表里面有着一颗孩童的心。

　　儿子五年级时家里搬新房，有一处地方空出来，刚好适合放一架钢琴。我没和人商量，直接买了一架回来，让儿子学习弹琴。妻子笑话，说别人是先上车后补票，我是先买车后考驾照，万一儿子学不会怎么办？我笑答，他学不会我自己上！好在这份担心算多余，儿子和邻居学了几个月后也弹得像模像样，钢琴没有成为摆设。我因而吹嘘：看他的手格外细长，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料。

　　儿子和他奶奶格外亲，我讲什么老人家总护着他，说，我小时并不如他。每当此刻，儿子就在旁边遮脸偷笑。吃饭的时候，奶奶总要亲自盛饭，给儿子准备一只很大的饭碗，结实堆起来装满才作罢。奶奶说，儿子从幼时到现在，从不添饭，是一碗饭长大的孩子。这种孩子，特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