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 | 地菜汤的温度(有声)

  搬过几次家,邻居给我的印象总是很深刻。

  先前一直住的是单位的福利房,左邻右舍、楼上楼下都是同事,好得像一家人。蹭饭是必须的啦,比如知道你回来晚,热饭热菜一定给你留着;再比如做了什么特别稀罕的菜,也必定是要叫你尝鲜的,在他们看来,满屋子爆棚的快乐是金不换的。

  除了吃,还有更多值得回味的。一起出游,一起逛街,一起购物,为争抢都喜欢的一条裙子而郑重其事地抓阄,为争着买午餐的单或付下午咖啡的钱而“大打出手”。不过,最难忘的还是,失恋了,会窝在对面她家或楼下他家,哭得天昏地暗。下雨了,你不用担心阳台上的衣服会不会淋湿,打个电话给楼上同事的老妈就OK了。感冒了,敲敲隔壁家的门准能找到药,并且还能加赠一碗姜汤。

  那些日子,那样的日子,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后来买了商品房,刚搬进新居,真的很不习惯。一个单元出出进进的都是陌生的面孔,说话的口音也南腔北调,感觉连空气都显得生分。更重要的是对面小公寓式的房子房门始终紧闭——好期待邻居赶紧入住呀。终于有一天,对面门开了,在做装修。我有点小激动,想进去打招呼。屋里有四五个人,都在忙碌,没有人搭理我,我讪讪地退了出来。一个月后,装修完了,房门又紧闭上了,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邻居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我不知道。有一天,有人在外面使劲拍门,我打开门,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顶着一头粟色卷发,年轻的圆脸上满是怒气。看见我,很不客气地把一个纸箱踢到我的脚边,说,拜托你讲点道德,不要搁我家门口!我有点懵,说,我搁中间的呀,明天上班就拿下去。中间?你瞎呀。她怒气冲冲地又踢了一下纸箱,转身回家,门响亮地被关上。响声太大,令我的心紧了一紧。

  后来又被邻居以同样的方式教训过几回。有一次我不在家,对方敲门见没人回应,直接把电话打到物业投诉,说我家阳台上的水流到她家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每次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诚恳道歉,同时表示要好好修炼道德情操。但我的诚恳与幽默于对方是零效应。

  我在那里住了八年始终不知道邻居是什么人,只知道有一男一女两张脸。偶尔在楼道里见面,很想讨好地搭讪,并企图有进一步的发展。但遭遇的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仿佛我们前世曾有什么过节。

  这个时候,总会想起旧居,想起左邻右舍那些熟悉的身影和温暖的笑容,显然,那些亲密无间的点滴已经如春天播下的种子,在记忆里开出花来……

  因为年纪大了,后来又换了现在的电梯房。隔壁是对中年夫妇,带着俩孩子。每天女主人都送大女儿上学,我们差不多同时出门。女孩见到我就会亲热地叫阿姨好,她母亲也不忘喊我一声姐。下班回家,偶尔在门口遇上,一家大小会热情邀我上家里坐坐,给我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那天是三月三,下班刚到家,就听到有人敲门。是隔壁女主人,她端着个碗,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回来了?这个,给你的。她把碗递给我。那是一碗地菜汤,两个已经剥了壳的鸡蛋、几颗红枣桂圆若隐若现地在汤里潜伏着。

  我想,她应该等了我好久,在阳台上张望过好多次吧。因为那碗汤、那两个鸡蛋不凉不烫,温度刚刚好。

【作者:烟雨秦楼】 【编辑:罗亚坤】
关键词: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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