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学雷:掠过小城的青春

  唐学雷

  剧院坐落在小县城唯一的十字路口。那灰色的水泥山墙门楼上方,同样用水泥凸出做成的“浏阳剧院”四个红漆繁体大字格外醒目,门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铁栅栏外就是繁华的正街人民路。

  父亲是浏阳剧院的职工,剧院的宿舍也在剧院里。父亲将年少的我送到乡下读小学、初中,和母亲生活在一起,遇到假期会被父亲接到城里玩几天,我遂盼着学校放寒假或暑假。

  童年的时候,依稀记得常到剧院坪里去玩,玩些什么呢?就是玩一种用香烟盒纸折成的三角板,与小朋友站成一排,从脚下划的一条横线后用手甩出去,落地远的先打落地近的,如果被打得掀翻了,那个纸板就归打的人。因为制作三角纸板的香烟盒颜色鲜艳、图案不同,我收藏了不少。还有就是放花炮,花炮品种,“地老鼠”“冲天炮”“甩炮”之类的都有。

  父亲的房间很小,放下一张床就没有多大的空间了。最让我惬意的时刻是坐在书桌前,欣赏玻璃板下面父亲的工作照、集体合影及家人照片,还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等类格言警句。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很好,他习的是黄自元的间架结构,剧团演出的剧目台词幻灯片字归父亲书写,放幻灯片也是父亲的事。我因此跟着父亲去到剧场的楼座,得以看到浏阳剧团演出的许多优秀剧目。如《十五贯》《喜脉案》《惊天雷》《艳阳天》《半边球场》《杜鹃山》《洪湖赤卫队》等等,边看唱词边看演戏,耳濡目染传统文化的熏陶。

  每天天刚蒙蒙亮,就有演员起床练习发声,“咦咦——呀呀——”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然后就能听见小窗楼下叽叽喳喳的对话声。因为我家住在三楼,窗口正对着文化馆的洗衣间,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人们互相问候声、交谈声,有的甚至是黄色的笑话。有时听声音就能辨别是谁,还能看到某个美丽的女孩子,青春的萌动随即隐隐约约。

  正值青春期的青年演员,难免不谈恋爱,命运的红丝线也牵线成功好几对。记得剧团作曲寻叔叔找的对象是城关花炮厂的阿姨,婚房就在剧院的小巷子里,结婚对联上下联,一边是一连串花鼓戏乐曲名,一边是好几种浏阳花炮品种名,记不全了,但横批是“有声有色”,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很有特色,却有着相当的功底。

  那个年代,文化生活单调却又集中于小城一隅,看戏便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追求。每当有新戏上演,都会出现一票难求的现象。而剧院门前那小小的前坪,开演入场或是散戏出场,总是拥挤不堪的人头攒动场面。年少的我们,已经感觉荷尔蒙的作用,挤在人群里眼神迷离,好动多动,冲冲杀杀,青春在小城的街巷里蠢蠢欲动,恣意挥霍。

  年龄渐长,我和轻工商店的陶哥、张小妹都成了图书馆读者读书会的会员,大家经常聚在一起讨论文学,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新诗。有一回,《中外诗坛报》编辑于沙面向浏阳作者征稿,我们好几位都交了稿,自然只有一两位入选刊登。我们也去听一些文学讲座,到过长沙市青少年宫听了一堂“红五月”潇湘诗会。有一次,著名诗评家李元洛由长沙到浏阳讲座,我还请他题词:“青春与诗歌联盟”,至今被我珍藏。

  临新文路街面是一长排的宣传橱窗,我时常在橱窗前留步阅读,内容丰富多彩,适时更新,有演出剧照、电影广告及其他,如《闪闪的红星》中潘冬子就是我的偶像。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的两首诗歌也赫然刊登在橱窗里,让大街上来往穿梭的人们看到,可想而知,我当时心里是多么高兴啊!

  读者读书会的会员们经常聚会,男男女女的青年成群结队,姑娘小伙子嘻嘻哈哈。有一次是去城北爬道吾山,在山上的天湖边,坐在草地上相互分享创作体会,照了很多相。有一次是晚上去城东郊的双江口赏月,我们沐浴着如水的月光,踏着哗哗的流水,光脚趟过布满鹅卵石的河滩……

  我们激荡的青春岁月,就在这人生如戏的小城十字街口,在城郊美丽如画的山水中掠过,随风飘逝。

【作者:唐学雷】 【编辑:刘树源】
关键词: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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