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兴茂 | 石门蜜橘

　　谭兴茂

　　火车进入湖南的第一站就是石门县北。我要从石门到慈利办事，算是长途客车上的匆匆过客吧。

　　火车上人不多,小卡座里六个座位包括我就只有三个人，身边是一位大哥，看样子是乡下来的；对面是一位美女。

　　火车缓缓启动，看到窗外的景物往前走，发现我背对着火车前行的方向有点晕。看到对面三个人的座位只坐了一个人，我挪身过去，靠走道边坐下，自言自语：“反方向走不舒服。”美女也不自觉地往窗边移了移。

　　我打起了盹。蒙眬中听见有人在小声叫卖橘子：“石门橘子甜，不甜不要钱。”睁眼一看，对面坐着一位大嫂，四十岁左右吧，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几小袋用网丝袋装好的橘子，还有两个柚子。对面的大哥不理不睬，身边的美女在翻看橘子。

　　看到我睁开了眼，她们的声音也大了一些。五块钱一袋，买一袋吧。美女选出来一袋匀称、光亮的石门蜜橘放到小桌上，递给大嫂一张百元钞票。

　　故事来了。不要乱猜，这个故事里没有骗子，没有假钞，也没有人造橘子。

　　看到百元钞票，大嫂在她的小包里翻找了好久，左拼右凑，还是找不开。看得出，大嫂有点失望。小生意陷入了僵局。美女有的是办法，拿出了手机。大嫂一看就明白，说：我不会微信支付。一时又陷入了僵局。

　　我看了一眼大嫂，她有点无奈；大嫂也看了一眼我——她在求助。看来只有我出马，僵局才有可能被打破，想卖想买才能各得其愿。

　　可是我也找不开一百元。要是换成一般人，故事就没有往下走的可能性了；可这里有我啊。我找不开一百块，但是我有五块钱零钱啊。是的，我用零钱买了那袋橘子，送给了美女！

　　大嫂的心愿满足了。美女过意不去了，橘子不肯要，要我带回去。我说：“我是湖南人，石门橘子是我们特产，我吃得多。” “那我给你微信支付。”她又掏出了手机。“我也不会！”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故事到这里，有必要说说周边的人。

　　对面的大哥目睹了全过程，不知出于何意，也掏出五块钱买了一袋；邻座的一对小夫妻，后座的一对中老年母女，纷纷走过来买橘子。

　　大嫂忙得不亦乐乎，一下子，布袋里的橘子全卖光了。

　　美女突然找到了办法。“你现在可以找零了吧！”美女坚定地说。大嫂笑呵呵地，把刚才收到的五元钞票加上自己原来的，凑起来正好一百元！美女换了钱抽出一张五元给我，又递给我一个橘子，我没有推脱。剥开，放进嘴里。石门蜜橘确实甜！

　　有人很实在地说：我赚到了一个橘子。有人很夸张地说：我赚到了两个美女。我想说：我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馨。

　　只有短短的四十分钟，我到站了。拿下行李箱，接受了美女的一个回眸和一声“谢谢”，我下车了。

　　故事还没有完。我下了车没走几步，后面传来一声“大哥，谢谢你”。回头一看，是刚才卖橘子的大嫂。只见她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布袋子。

　　“卖完了？”我明知故问。

　　“橘子卖完了，还剩下一个柚子。”她脱下双肩包，拿出那个柚子递给我，“大哥，你是好人，给你。”

　　太突然了！我已经赚了一个橘子，我还要赚一个柚子？

　　我死活不肯要，她一定要给。就这样推来推去的，直到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