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沃若:诗意橘子洲

  霜叶红于二月花。红得那么热闹,那么灿烂!染红了唐朝的天空,又染红了今天的晚霞!

  我拽着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把白云深处的岳麓山翻了个遍。阅过爱晚亭泉栖白鹤,捋过儒释道幽幽圣迹仙踪,到云麓宫蓦然回首,被那在水一方、静如处子的橘子洲,静静地、深深地感动了。原来,静到极致,可以动人心魄!因为那里,是我的温馨摇篮。

  回首再回首,父亲曾守着湘江的木排吟唱“鹭立青枫杪,沙沈白浪头”的唐诗,被秋风送到对面的橘子洲。那是一幅似童画的橘洲,芦苇头上一片白茫茫。隔江的芦花,飘入我童年的回忆,在生命的深处扎下了根。

  我曾默诵辛弃疾的橘洲词,中流击水走上它的滩涂,沐着太阳雨看自己懵懂的脚窝,捕捉木筏上传来的渔歌。沙、沙、沙,那是经诗歌淘洗过的沙粒。当脚下的沙沙声有节奏地传来,我第一次领悟到,那是唐诗宋词遗留下来的韵律。

  我曾挑着上山下乡的行李,舔着嘴边的雪花与它惜别。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出发。它用妙极潇湘八景的江天暮雪为我壮行!我仿佛听到它说:“不要小看,这是修炼了一千七百年才养成的景致。”这句话,犹如送我一口暖风,里面裹着奶香和小米粥的记忆。我深情地回眸,它豪情地挥手,霎时,湘江卷起千堆雪!

  母亲曾经说,在橘洲野炊,能听到古人诗语。我真的去听了。第一次去,渔歌子飘来洲上:“荻花秋,潇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画。”岸边有人恋秋:“寒涩渔船深扣月,湘城无处不生秋。”船上,举杯声里,有诗句散落的音节:“考槃虽在陆,滉漾水云深。”我东张西望,两眼空空。晨雾散去,沙滩醒了。

  第二次去,我带上酒,选取在傍晚。丹田入静以后,听到黄庭坚问苏东坡:“长眠橘洲风雨寒,今日梅开向谁好?”却是王夫之在回答:“水绿洲前渔艇多,也来相伴晒渔蓑。”这时的江岚,从唐朝悠悠而至,一向忧郁的杜甫,带着笑声插嘴了:“夜醉长沙酒,晓行湘水春。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我醉了,橘子洲醉了,湘江也醉了。

  我烤着鱼片面水而坐,浪花枕着一江诗意。骋目远望,一群披着暮霭的水鸟在翻飞嬉戏;闭目凝神,屈原、贾谊的身影若隐若现。冥冥之中,我嗅到了诗词大咖们所念所吟的初衷:写善下的水,底层的沙。江山在目,枝叶关情,要“虽九死其犹未悔”,不要“不问苍生问鬼神”。五千年岁月的篇章,就是在这样的轮回中,一页一页翻过来的。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曾经有一群人,在今人站立的这个位置,发出“谁主沉浮”的天问。诗人一旦以天下为己任,必会为人民的事业砥砺前行。万山红遍,那是农奴戟卷起的旗帜;长岛人歌,那是洞庭波激荡的回声。长沙人继承历史的精粹,甩开传统的羁绊,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走上了发展和创新的坦途。鸟瞰橘子洲,我曾经的摇篮,正踏着古人的歌吟节拍,超越时空嬗变成一艘巨舰,扬帆起航了!

  有人问:神州百川东流海,为什么湘江独行向北方?有人回答:橘洲的历史可以作证,这是地质和人文碰撞出来的神话,湖南骡子特立独行敢为天下先,把天人合一的原始秉性,承前启后地发扬光大了!

  隔江四顾云霞蔚,山水洲城八面风。

  此时此刻,我倚靠在橘洲问天台,三五人群中听到一对情侣的悄悄话:毕业后就留在长沙吧,这里是真正的价值洼地。我转过头,两只沙鸥扑棱棱飞到跟前,妥妥的白善美,轻灵地舞着空中芭蕾,幸福地拍着翅膀,旁若无人。我感动得送去一个飞吻,它们优雅地转身,绽出欢快的笑容,亮翅嘤鸣,凌空而去。

【作者:黄沃若】 【编辑:黄能】
关键词:橘子洲 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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