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登高岳麓山

  ■雨花亭长

  家在长沙的河东,工作也在河东。平常登河西的岳麓山有点奢侈。年年岁岁都有重阳节,登高是中国传统习俗,当然,要登高不一定要在重阳。日前,我又登上岳麓山,几次过往的情景不禁涌上心头。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勤勉的我,却如误入淤泥中的水牛,手脚并用,上下突围,始终无法摆脱人生的困境。高考屡战屡败,开启了我人生的憋屈模式。上大学时比别的同学迟来十多天,第一个周末,室友们早已联系好高中同学,外出了。另一寝室的同学约我去哪里看看,我说登岳麓山吧。

  九月天,太阳还带着夏天的余威,天空中没一丝云彩,秋高气燥。我们几个学生伢子从东方红广场入岳麓公园,鸟儿啾啾和千万只昆虫的嗡嗡声,混和重叠,不留死角似的塞满整个空间。岳麓山上古木参天,浓荫匝地,太阳透过树叶,照出一片秋光斑斓。我们沿爱晚亭、古麓山寺、黄兴墓等陡峭的路线往上攀登。学生伢子的我们有使不完的劲,我们超越了一拨又一拨的登山者,并把一般的登山者远远甩在身后。

  我们轻松到达山顶时,我慨叹:“登山容易考试难,此时高处不胜寒。”“我们还年轻啊,趁早作准备,今后什么都不难,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同学说完,我们相视一笑,一扫近年来的阴霾。我的心灵也在山上突然震动,我像一条跌入水中的大黄犬,忽然蹿上了岸,抖落身上的水,夹紧尾巴往茫茫草丛中钻去,我发誓要将人生的憋屈模式调转成人生的正常模式。

  一晃多年过去,有一天,我碰到好久未曾谋面的老乡。他说家庭出了点问题,想离婚,但爱女儿,纠结。晚上9点多钟,我们开车上了岳麓山顶(那时岳麓山还能开车上山)。惨白的月亮离我们最近,群峰像黑乎乎的怪兽,有点狞狰。老乡说:“我离家半年了,心在外漂泊。”我远望城市,灯火辉煌,微微的涟漪,将倒影在湘江对岸的高楼大厦夜景时而拆散时而复原。远处模糊飘渺而流动的车灯,都朝着自家的“窝”奔去。

  我说:“万家灯火,你夫人正备好饭菜待你归来。”老乡突然疯狂地在岳麓山顶朝着湘江大喊:“我的爱情,归来吧。”重复多次后,他躺在比母亲胸膛还宽广的麓山怀抱中,嚎啕 大哭,有头有脸的男子汉竟然哭得无所顾忌。其后,老乡像换了频道似的,回归了家庭,他的家庭最后完整地保存下来了。前年,他还自豪地告诉我,他的闺女已考上了一本院校。

  有一年重阳节,单位组织登山,从东门进入,同事们从湖大那边下山了。我独自沿原路返回,悠然缓行,峰顶石骨苍秀,楼阁廊殿依山傍石,山坡树木茂盛,绿意苍苍。倚栏远眺,湘江如银练,无百舸争流之繁忙,却闪耀着点点金光;橘洲如美玉,浸润在湘江中,吸取大自然之精华,碧绿剔透;大桥上反射着太阳的汽车,流光溢彩,自觉不自觉地擅入眼中。朝北边望去,高过楼宇的钢结构塔吊昼夜不停地划着圆圈,城市建设如火如荼。几年前我这才还清大学期间欠款的农家子弟,在长沙城内漂泊,莫名失落。我突然迸出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得买房了,这是我脱胎换骨的人生追求。这念头无拘无束、天马行空地在眼前来回飘晃,我审时度势,开始置业落户于美丽的星城。

  后来,我还陪朋友和同事多次登顶岳麓山,有些老同事,他们是真正的登山者,他们从溁湾镇这边的大门一步一步攀登向岳麓山巅,然后不紧不慢、前者呼后者应地从湖南大学的南门下山,他们感谢我的陪伴。他们说“请人吃饭,不如请人出汗”,这样的陪伴,让我也生出几分惬意。

  人生亦如登岳麓山,一路登山一路悟。少年不识愁滋味,趁早往山上努力攀登,趁早转换模式。中年时,家庭、事业拖累,犹豫不前,登上山顶,对着山谷喊几声,释放压力,继续前行。老年时家庭幸福,溪鸟山花共我闲,夕阳无限好,但健康很重要。其实,无论哪个年龄,从哪条路登岳麓山,坚持下来,都能到山顶,都能体会到不一样的风景,品味出不一样的心境。

  生活在长沙城中,读城、读山、读人生。“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站在麓山上是高那么一点点,所看到的境界就高了很多。就像儿时骑上父亲的肩膀,河里龙舟争先恐后的场面就宽阔了很多。

【作者:雨花亭长】 【编辑:黄能】
关键词:岳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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