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良知专栏12 | 戒慎恐惧是良知

  ■青山闲人

  能戒慎恐惧者,是良知也

  ——《王阳明全集·语录二·答陆原静书·又》

  今译:能让人戒慎恐惧的,就是良知。

  要理解阳明先生这句话的意思,就得先理解康德的一句名言。他在《实践理性批判》中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终生仰望和敬畏:一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律!”

  在阳明先生看来,宇宙、世界、社会、国家乃至芸芸众生都在不停地变化,唯有两样东西是不会变的:一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天然的良知,哪怕是最坏最恶的人;二是每个人都会敬畏良知,只是程度不一、先后不一而已。

  孙子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阳明先生用兵打仗,最擅长的就是攻心之术。而他用于攻心的最锐利的武器,就是“良知”,就是人对良知的那种天生的敬畏之心!

  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就是阳明先生用一封书信瓦解了广东浰头数千贼匪的斗志的故事。

  阳明先生是如何唤起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匪的良知呢?我们不妨细细地品味一下这段文字:

  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当巡抚,还没有派遣一个人来抚谕你们。这个时候,我如果突然派兵来剪灭你们,那就等同于“不教而诛”了,这会让我感到终身遗憾!所以,今天我特地派人来告诉你们,不要以为你们兵力很强,还有比你们更强的;不要以为你们的巢穴很险,还有比你们更险的,可如今,他们不都被消灭了,你们难道没有看到?难道没有听到吗?

  是人都有情!从人的常情而言,最让人感到耻辱的,莫过于背上了盗贼之名;是人都有心,从人的本心而言,最让人感到悲愤的,莫甚于遭受了劫掠之苦。现在,假使有人骂你们为强盗,你们一定会怫然而怒。既然这样,你们又怎么能够自相矛盾呢?内心里厌恶强盗之名,行动上却干着强盗之事。又假如,有人烧掉了你的房子,抢夺了你的财产,奸淫了你的妻女,你一定会恨之入骨,宁死必报。可如今,你们却将这种恶行强加到无辜人的身上,他们难道就不仇恨吗?人同此心,难道你们真的感觉不到吗?

  天哪!这样情真真、意绵绵的话语,难道是出自官府的一纸公文吗?

  的确,阳明先生就是用这样一纸像“情书”一般的告示,激发了贼匪们心中那久已尘封的“良知之光”!而在启悟贼匪们发现自己心中的良知后,阳明先生又挥洒如椽之笔,柔中有刚、软中有硬地逼迫贼匪们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良知,不得不循着良知的指引去改恶从善。

  你们当初决定去当土匪强盗,乃是生人寻死路,如此情状,你们尚且想去就去了。如今,我教你们改恶从善,乃是死人求生路,你们为什么反而不敢了呢?这是什么原因呢?

  你们好好想想吧!如果能听我的话改恶从善,我立即就把你们当做良民看待,当做赤子安抚,更不会追究你们以往的罪行。就像你们熟悉的叶芳、梅南春、王受、谢钺等人。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但是如果你们硬是顽固不化、恶习不改,那我就会从南面调来广东广西的狼达兵,从西面调来湖北、湖南的土兵,我会亲率大军来围剿你们的巢穴,一年灭不了就两年,两年灭不了就三年。你们的财力有限,而我的兵马粮草却是源源不断的,纵然你们都变成了插翅之虎,谅也不能逃出我们的掌控之外!

  呜呼!痛哉!难道是我非要杀掉你们吗?不是的!但如果你们非要继续作恶害得我的子民寒无衣、饥无食、居无庐、耕无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即便是我想让我的子民避让一下,但由于他们的田产已经被你们侵夺,哪里还有可避的地方?即便是我想让我的子民贿赂你们,但他们的家当已经被你们抢光,哪里还有可贿的财物呢?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请你们为我谋划,也必须把你们杀尽了,才可以让我的子民安生啊!

  天哪!如此入情入理的剖析,堪称千古奇文。不仅让贼匪们的心中感受到了良知的温暖,春天般的温暖;更让贼匪们感受到了良知的崇高与威严,因为,再无恶不作的人,当他真正面对自己的良知时,也会感到害怕,产生悔悟……更何况,除了抛出良知这颗“精神炸弹”外,阳明先生还高高地举起了霹雳之刀,让贼匪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凛冽和肃杀!

  事实证明,阳明先生的这封信抵得上十万兵,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其一,是感化了不少的贼匪,如金巢、卢珂等都主动投诚,并且还在后来的剿匪战斗中立了功,受到了朝廷的封赏;其二,是全面地打乱了贼匪们的心志,使他们的思想发生动摇,精神开始涣散,在且疑且惧之中,迅速地被歼灭了!

【作者:青山闲人】 【编辑:黄能】
关键词:致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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