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康生活征文 | 圭塘河畔

　　■赵燕飞

　　从城北搬到城南，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加入小区业主群，并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某天，想进群咨询个事，发现群里叽叽喳喳闹得正欢。有人说要去省植物园赏樱；有人说何必舍近求远，小区东边圭塘河畔一长溜全是樱花树，有些还是很名贵的珍稀品种，红的红，白的白，好看得很；有人说植物园也很近，圭塘河畔的樱花哪有植物园里的多；有人说，植物园要预约，还得戴口罩……

　　我心里忽然一动。曾经无数次要去植物园看看，至今仍未进过园区的门。但再懒，下了楼出了小区门就能见到“一长溜樱花”，还是不能错过吧。

　　哪知樱花不等人，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圭塘河畔赏樱时，只遇到了一长溜樱花树。倒不觉得有多遗憾。圭塘河水依然缓缓流淌，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一群群小鱼往来穿梭，似要将那些云团织进水草与卵石里。你很难相信，眼前的这条河，曾是著名的臭水沟。两岸的住户，平时连窗户都不敢打开。多年治理之后，现在的圭塘河像是刚刚降临人世的婴儿，清澈的眼神一下就能抓住你的心。河干净了，随河而建的风光带更是蜿蜒迷人，圭塘河畔的楼盘全都成了抢手货。

　　走过新架设的拱桥，到了圭塘河对岸，往南没多远就是长株潭城际铁路省植物园站。我曾经步行导航过，从家里到植物园站，快走只要十来分钟。如果这个站再有地铁经过，交通之方便就无可挑剔了……突然发现一大片金黄色的花，喇叭状，娇娇嫩嫩的，有点像百合又有点像朱顶红。拿出手机用“形色”一搜，竟是萱草，又叫忘忧草。冥冥之中难道有天意吗？因为疫情，心里总不踏实，虽然长沙并不是高风险地区。我蹲下去，让那朵开得刚刚好的忘忧草紧贴我的脸庞。一股温暖的芬芳瞬间将我淹没，我闭上双眼，想象自己就是一株风中摇曳的萱草。

　　沿着圭塘河慢慢往北走时，被一个手拿望远镜的年轻女孩叫住了。她要我站在她让出来的位置，将望远镜递给我，指着河对岸的一丛矮灌木说：看到了吗？一只绿色的鸟，嘴里叼着一条鱼。你认识吗？是不是翠鸟？我在镜头里努力寻找，果然发现一只小小的翠鸟，它的嘴里叼着一条和它的身子差不多大的鱼，为了吞下那条鱼，它将鱼的头一次又一次摔在灌木枝上。鱼终于一动不动了，翠鸟才慢慢转动鱼的身子。横在它嘴里的鱼，一点一点侧过来，直到鱼头朝向翠鸟的喉咙……

　　是翠鸟，我对女孩说。

　　女孩笑了：“每次跟着我妈从深圳回长沙，她都要带我来圭塘河边找翠鸟。我妈说她小时候经常在河边看到翠鸟抓鱼，我不相信。我以前看到的圭塘河脏得要命，鱼都没一条，怎么可能有翠鸟呢？没想到这次真的发现了翠鸟。可惜我妈没来。”

　　“你好久没回长沙了吧？”

　　“嗯，我妈身体不太好，好几年没来这里了。”

　　“你可以拍点小视频给你妈看……”

　　和女孩聊了好一会，她说要去赶高铁，我也得回家吃晚饭了。

　　原想吃完饭再去河边走走的，只是离得太近了，反而有各种理由拖延。等我再去圭塘河边散步，已是两个月之后了。

　　这次是晚上，刚出小区门，就发现靠近白色拱桥的地方竟然有了小小的夜市。人行道空地上立两根柱子，中间横一根细杆，各色衣服挤挤密密挂在一起，这是卖童装的；三四条凳子相隔一米摆开，坐下来的人或表情轻松或嘴角带了一抹笑，或者干脆闭上双眼假寐，在他们头部肩部按摩敲打的那双手，殷勤而不知疲倦；一只矮矮的竹筐，筐底铺了谷壳，谷壳里有土鸡蛋半隐半现；一只白色的小桶，里面装了透明的果冻般的凉水，旁边照例有一大碗白糖默默等着；还有人拎了一只微型展示架过来，找个空地方放好，再摆上酸萝卜、腌黄瓜、黑豆豉、香菜丁、炒花生米，当然还有凉粉和凉面……

　　逛完夜市，过了白色拱桥，沿着圭塘河往北走。手机显示已是晚上八点多，头顶的天空却是清清爽爽的湛蓝衬了朦朦胧胧的白云。路灯的光芒，似乎被那些清爽与朦胧悄悄融化。你很难想象这是一座什么样的主题公园。明亮的天空藏起了星星，藏起了月亮，却有浅浅的虫鸣，隐隐的说笑声，远处还传来蛙们的一唱一和。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河畔，还有什么样的主题不能恣意生长呢。

　　走着走着就到了紧邻圭塘河的羽燕湖旁边。站在湖畔，隔着圭塘河，对面的悠游小镇灯光迷离。《流浪地球》刚上映时，我们一家三口就跑去悠游小镇看电影。小镇很热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而此刻的羽燕湖，蛙声此起彼伏，似要与夜游的人们一比高低。我的视力不太好，能看清脚下的路，却看不清湖里的睡莲究竟是睡还是醒。大约是醒着的吧，那些大大小小的青蛙鼓着肚子或朗诵或高歌，气氛那样的热烈，睡莲怎么睡得着呢。

　　湖边坐了一栋两层小楼，里面亮如白昼。这是一座共享图书馆。有人站在书架前一本接一本地挑书；有人坐在桌前慢慢翻阅，偶尔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上一小口；还有人握着手机走向收银台准备买单。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即使有，也是轻轻的、低低的，生怕打搅了窗外的那一湖蛙声。

　　很想去图书馆里面坐坐的，可出门时忘了拿口罩。那就明晚吧，或者后天晚上。而此刻，就让我在暗香浮动里，独自聆听世间万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