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服务员小刘

  ■谢永华

  冬夜,酒足饭饱的好友陆续离去,包厢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饭菜香味。我暂时没有走,毛哥说了,要我在这里等着,他等下就过来接我。

  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包厢,此刻变得安静下来,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连空调那种嗡嗡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渐渐变得冷了起来。我把靠垫放在肚子上,感觉舒适了很多。

  咦,你还没有回去啊?服务员小刘拿着拖把走了进来。

  噢,我等朋友过来接我。外面很冷,我就在这里坐一下。

  小刘矮矮的个子,一身宝蓝色西装,羊尾巴长的头发,扎成马尾掉在脑壳后面。初初一看,像个初中生。

  我给你倒杯茶吧,小刘喘着粗气说,手里的拖把顺势放在门边。

  好,谢谢你,我向小刘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透过茶水升腾的雾气,望着忙碌的小刘。

  小刘,你的工资很高吧?看你蛮辛苦的。我不大了解行情,又随口说,有五六千块钱一个月吧?

  哪有那么多呢?有一半还差不多,不瞒你说吧,三千一个月,包吃包住。但住的地方是几个人一间宿舍,很不方便。所以,我就另外租了间小房子,我老公在河西工地上帮别人做事。

  哦,那很好啊,两个人一起挣钱,小日子过得蛮舒服嘞。我说。

  舒服什么?我每天在这里十多个小时,一个人要管六个包厢,有时候,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回家,一身酸痛,只想躺在床上休息。其实,我们老家有一些人,都不愿意出来做事了,种种菜,天天玩麻将,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钱潇洒。我呢,又不会也不喜欢打麻将,在家里闲得人都快发霉了,所以,出来做事感觉人充实多了。再说了,我两个小孩,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不出来做事不行。

  小刘平时可能很难找到人倾诉,一旦说起话来,便滔滔不绝,我想插话都插不上。她直了直腰子,又继续说。你不晓得,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做服务员了。年轻人嫌累,还嫌不体面,年纪大的想来,手脚又不麻利,老板不想要。所以啊,我们这里的人像流水,换来换去的,天天在招聘人,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过得三伏天的。所以,做一天或者几天自动走了的,大有人在。唉,说来说去,还是嫌这里太辛苦,挣钱又少。

  这时,旁边包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服务员,打点米饭来。小刘一听,人在门边一晃,便不见了身影。

  我拿出手机一看,毛哥说还要等下才来。我正想回信息,小刘走了进来。她用毛巾在烟灰缸里转了几个圈,又开始演讲起来。我在这里做了六七年,每天感觉就是在饭店和租房两点一线转来转去的。根本就没有时间逛街,不过,这样也好,节省了好多钱。说完,小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仿佛看到了一堆钞票在向她招手。我看着她穿得比较单薄,就问她冷不冷,她说,我反正冬天和夏天一样,浑身都是汗巴巴的,身上没有干过,也就不在乎是热还是冷了。

  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砰砰,隔壁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和杯子打碎的声音,小刘说,又有事做了。说罢,一脸无奈地走了出去。

  这次,她出去的时间有点久。我起身朝窗外看了看,高楼里的灯光稀稀拉拉地亮着,像一盘散沙。白天随风摇曳的香樟树,此刻,正静静地站立在道路两旁。它们的英姿,需要在汽车灯的照射下,才能清晰地显露出来。

  我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到了晚上九点,毛哥却还没来信息。所以,我只得又在沙发上坐下来。这时,只听得旁边一阵骚动,然后,是咚咚下楼梯的声音。

  不久后,小刘的脸像打了胭脂一样,快步走了进来。说,我们快要吃饭了,我得赶快把事做完。

  这个时候才吃饭?晚上九点了,都快到吃夜宵的时间呢,我话刚说完,小刘就说,我们中午饭下午两点多才吃过的,没事的。反正要等顾客吃完,我们才能吃。

  我说,那我们平常有时候喝酒聊天到晚上九点多,你们岂不是要饿肚子了吗?下次来吃饭,我得提醒朋友们。

  小刘淡然一笑,说,没关系,只要生意好,我就开心了。再说了,我们老板发工资从不拖欠,说几号发,几号就能领到钱。这一点,是很多老板都做不到的。说完,小刘拿着拖把出去了,将小小的背影留给了我,把长长的水印留在了地板上。我想,这些水印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不见了,就像我童年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所以,小刘的背影,恐怕我是难以忘记的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毛哥的信息,说车已到了路口,叫我快去。

【作者:谢永华】 【编辑:黄能】
关键词: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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