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山乡明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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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金振林


  浏阳石柱峰的尽头,捞刀河的源头,一粒晶莹的星子跳出来,渐渐向外扩散,呵,半个月亮爬上来!俄尔,一轮磨盘大的白里透红的月,悬挂在石柱峰上空,大地仿佛苏醒了。

  黑黝黝的山林显出轮廓,林子里有鸟雀的呼应,那条盘龙似的公路从我的住处蜿蜒到石柱峰深处,公路两边新建的乡村别墅一栋比一栋豪气。

  月光照我衣,我睁大眼,盯着鱼竿,那红色的电浮标突然被拖远了,一拎,哈!又一条巴掌大的土鲫鱼!我有夜晚钓鱼的爱好,每年要在池塘里放进各类鱼,钓了鱼后分送给附近的乡邻尝鲜。

  耳顺之年,我从长沙来到石柱峰山腰,一个名曰天子屋场的茶子山庄隐居,至今二十余载。我家的小楼面朝石柱峰,当年种下的桂花、红枫、腊梅……如今已成为“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景观了。

  石柱峰是湘东第一高峰,山中的玉皇殿有1700岁高龄了。山脚下有石牛寨,半山有美人谷,湍急的捞刀河水,成了远道而来的漂流爱好者的天堂。

  苍松、翠竹是石柱峰的绿被;野猪、野羊是石柱峰野生动物园的常客。作为曾经的地质队员,我当然知道这山肚里埋藏着磁铁矿,泉水中含有大量稀有元素硒……石柱峰就是一座“金山”,千万年来藏于深山无人识。可这20年来,开发进展缓慢,究其原因,登山无路,山货下不来,货物上不去,千百斤重的东西只能靠人扛肩背起,一步一串汗水。

  以往,我们上山大包小包,形同搬家。而今有了网购,用手机一点,第二天就送上了门。最近又在我家不远处设置了快递站,说明山区也在变,哪怕变得有些慢。

  不过,“瓶颈”——没有路,太可恨!

  因此,有人捐建了一所小学,上下两层,还有运动场。可是,散居山野的孩子们到这所学校读书不便,校舍虽然漂亮,也只能空着。

  可以说,山民想修路想疯了。自我入山以来,有人多次发起集资修路,连那个五保户老娭毑也把几十只土鸡和半箩筐鸡蛋卖了,用于捐资修路。不知什么原因,进山路还是没有修成。

  自从入住茶子山庄以来,我利用业余时间给当地孩子们辅导作文,用家乡的一种药膏治好了被棋盘蛇咬伤的老人。山民结婚离婚,子女上学都喜欢来咨询我。同时,我也成了“支付宝”。山民喜欢热闹,红白喜事都要摆上几桌,他们看得起我,我也是每请必到,最初礼金40元,如今200元,一年大概有十来次。而我有什么喜庆,总是请附近的邻居做客,一两桌人,十几个菜,让他们大快朵颐。宴毕告诉客人:“今天是我生日!”于是人们举杯:“祝你生日快乐!”同时,礼金一分不收!然而,山民还是会送来一只土鸡,十几个鸡蛋,还有新鲜的蔬菜……

  人熟为宝,苦于“无路可走”的山民,怂恿我说:“金老师,你是长沙来的,人脉广,心又好,你牵个头,修条水泥路吧,你看,多少杉木和毛竹都烂在山里头……”

  我耳根软,心想修桥铺路总是善举,干吧。未跟家人商议便满口答应:“好吧!”组里村里数百人在一张大纸上签名画押,由一位邻居从组、村,再到镇政府,逐级盖了不少”巴巴”。在镇里盖章时,一位工作人员不无遗憾地说:“章子不知盖了多少回,可路在何方?”

  这次,盖章的邻居信誓旦旦地说:“金老师有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只好不断地去磨。谢天谢地,经过反复地磨,进山水泥路终于立项,而且有部门答应分年付款,乡民们又怂恿我:“干!”于是,2013年9月,一条三米多宽的水泥路通车了!那天,十几里外的山民也赶来看热闹,放鞭炮,欢声笑语爆竹声响彻山谷!

  有了这次壮举,山民们尝到了甜头,信誓旦旦地决定乘胜前进。

  2016年3月,石柱峰山民召开了“关于想修路,要修路”的专题会议。山民们想尽一切办法,于是,一条十几里长,宽8米的黄土路,经过数月奋斗初具规模。而且,要不了多长时间,这条路就会变成一条全新的水泥路,就像山民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光鲜、滋润。现在,差不多每天早上,我都会沿着山路,跋涉三五里,在路旁的大青石上晒晒太阳,打打手机,发发微信,吹吹口琴,吟咏而归!

  ……

  突然,一路车队轰然从山里下来,车前的大灯张大眼睛,贼亮贼亮的,和遍地月光交相辉映。猛抬头,只见大海一样深邃的苍穹中,明月如霜,白亮白亮。我手中鱼竿被拖动了,一提,哈哈,是一条大鲤鱼,金黄金黄。

  无意间,我仰望东边的石柱巨峰,心想: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作者:金振林】 【编辑:张辉东】
关键词:山乡明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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