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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丹岛的云(汤素兰专栏)

      踏上民丹岛,我就被岛上的云惊呆了。

      我曾在西藏仰望过蓝天白云,看到那么高远洁净的天空,理解了西藏古老神秘的天葬,因为你相信那些高天上的流云会将你的灵魂带往永生极乐。我也曾在茫茫草原、戈壁和沙漠上看过云,那是旷野上的云,旷野上的云是可以平视的,“野旷天低树”,远处地平线上的云仿佛是从地面上长出来的一朵朵蘑菇。但站在旷野里,你能从头顶上的云中听到奔腾之声,甚至能感受到千军万马杀伐之气。哪一片草原、戈壁和沙漠古时候没有过征战呢?而今旷野上的大风正将你头顶的云吹得波翻浪涌,让你自然生出思古幽情,生出对历史的敬畏。我也爱爬山看云。爬山看云仿佛是在和云捉迷藏。眼见着云在山顶,而当你爬上山顶的时候,云却跑到了山腰间,挤进了山谷里,甚至堆积到了山脚下。我也从飞机的舷窗看过云,机翼下面厚重的云层看去完全不像云,倒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大地,而那些云上之云,是仙家牧放的神兽或者施的障眼法,瞬息万变,迷惑着我们这些凡胎俗子。

      民丹岛的云究竟是怎样的呢?容我先介绍一下民丹岛。

      民丹岛属于印度尼西亚,但因为离新加坡很近,从新加坡过去,搭乘渡轮只需45分钟,被新加坡人当作了后花园,凡到新加坡旅游的人,大多也会去民丹岛。

      民丹岛地理位置接近赤道,岛上终年阳光普照,年平均温在26摄氏度左右。这里天蓝水碧,植被丰富,度假酒店都靠近海滩,入住酒店,随时可以去海里潜水、游泳;躺在海边的沙滩上晒太阳,或者躺在酒店廊檐下的藤椅上发呆,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是在6月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到达民丹岛的。在来之前,我没有做过任何关于民丹岛的功课。踏上小岛的第一个感觉是,这里的天空很低,仿佛我只要站到酒店楼顶上就能够摸着天空,我之前从未见过比这更低的天空。不过这里的天空虽然低垂,却并不压抑,因为天空明净澄碧,就像刚刚被水洗过似的。这低垂的天空还一直向远处的大海低下去,直到在海天相接处与大海融为一体。大地葱茏,海水深碧,天空蔚蓝,渺小的我站在这天地之间,恍如包裹在一块巨大的翠碧琥珀之中。极目四顾,先是丰茂的热带植物,近海处是密密层层的红树林,枝叶拂映着海水,就像在海的深蓝涂上了青绿的颜料。在海天之间,满是层层叠叠、团团块块的白云,那么洁白,那么膨松,那么饱满,一大团一大团堆积着,是大自然贮存在这儿的珍宝。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么洁净,这么多的白云,从未见过白云会变幻出这么多形状和图案。似乎在海天之间,有只看不见的神奇的手在拨弄这些云,有一支看不见的神奇的画笔,在海天之间以云作画。

      从午后到黄昏,我一直留心观察那些云,在心里琢磨着想写一个关于云的故事。终于有一天,一只猫和一个画家的故事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我于是写了童话《猫的绘本》:

      画家和他的猫生活在一起。画家努力画画,终于出了名,有一幅画卖出了大价钱。而猫呢,开始的时候,因为和画家生活在一起,猫向画家学习画画。后来画家出名了,名声给他带来了金钱和财富。画家投市场所好,不断重复自己,结果,又很快被市场抛弃了。失败的画家把自己封闭起来,对生活失去了兴趣,猫成了流浪猫。在流浪的过程中,猫开始向大自然学习画画,它把画画在广袤的天空中。猫学会了以千变万化的云来作画,因为猫热爱艺术与创造本身,它并不需要把自己的画留下来,更不需要卖个好价钱。它把画画在天空中,让大家都看得见。风儿把云吹散,也吹走了猫的绘本,但猫毫不在乎,它又会创造新的绘本。

      当然,在故事的结尾,画家找到了猫,向猫学习画画,他们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从民丹岛的云到三年后我写出《猫的绘本》,虽然灵感的获得在民丹岛上,但表达的是我自己对艺术与创造的思考。“美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半在物,一半在你。”美学家朱光潜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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