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珊
长沙在周日的小年早上就下了一场雪。瑞雪兆丰年,虽没有铺天盖地银装素裹,但对长沙人来说,有雪花能飘落长沙上空,已让人满足。在我的记忆中,长沙及周边仅下过屈指可数的几场大雪,对此我常翻出来反复品味,尤其是翻看摄影爱好者朋友圈的大雪,常令我回味沉迷其中。
那是2019年1月的一组照片,朋友说起拍摄的趣事,我不禁笑了。
那是一场疯狂的大雪,天旋地转狂舞了一个晚上,天亮后,仍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一清早,朋友便钻进了这漫天的雪花中。
这场雪酝酿已久。作为气象专家,雪早已给朋友发出邀约。作为摄影爱好者,昭山早已成朋友此次拍摄的首选地。
大地被积雪遮得严严实实,空中飞舞着蝴蝶般精灵的雪花。
此时,不是最佳拍摄期。但,你岂肯坐等雪停。雪花牵扯着朋友,昭山召唤着朋友。朋友撑一柄雨伞,保护镜头不被雪打湿。
踏着深深的积雪,朋友踏踏的脚步声,更显示山野的寂静。
此时,远望昭山,只有一个几乎辨不清的薄影。山顶的昭山寺,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道旁的茶花,是披上雪白婚纱的新娘,羞得通红的脸上,光彩照人,惹得朋友不停拍照。
一只鸟,站在光秃秃的枝头,蓬松着羽毛,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是专等朋友来为它拍雪地写真。
枯黄的狗尾巴草,从深深的积雪中,倔强地挺直身子,绒绒的尾上,簪几朵莹莹的雪花。
淘气的雪花,趁朋友忙着取景,无暇打伞之际,蜂拥而至,吓得朋友赶紧扶正伞柄,阻挡放肆的它们亲吻相机镜头。
枯秃的树干,顶一层薄雪,宛若梨花初绽。
松树、樟树,均裹着厚厚的棉被,显得慈眉善目。实在驮不动了,耸一耸肩,让雪滑落一些,引得寂静的山林,簌簌直响,此起彼伏。偶尔,还作弄朋友一下,重重的一坨雪,往聚精会神拍摄的朋友砸来,嘭嘭,雨伞旋旋打转,几欲脱手,朋友踉跄滑行,狼狈不堪,护相机也不是,站稳也不得。好在雪本仁慈,让朋友在惊慌失措中稀里糊涂地刹住了车。
一路拍摄,一路攀行。
十几斤的相机,让托举的臂早就酸了。刺骨的寒风,让无法戴手套的手冻红冻僵了。虽未结冰,积雪里每一步仍须谨慎。既要拍摄,又要打伞,还要爬坡,常引来意外不断。还好,总算有惊无险。
雄伟的昭山寺就在眼前,它无遮无拦,任雪花安营扎寨。
那一排高高的台阶,覆盖厚厚的积雪,粉装玉砌,如登天的梯,伸向玉帝的宫宇,让人油然而生圣洁之情。
飞檐上的铃铛,被美丽的雪花装点,又被调皮的寒风推搡嬉闹,泠泠作响。
拾级而上,走进昭山寺,朋友迎来一声惊呼:“哇,今天不但下雪,还下雪人呀!”原来这是一位先天送米的商人,因上山后就下雪,怕覆雪的山路危险,便留在了山上。这时我们看到这大雪裹来了一个背“高射炮”的,一时惊为天人。
站在昭山寺,俯瞰湘江,雾凇沆砀,平日清晰的江面和远山,封锁在茫茫的烟雾中。近岸,几痕小船若有若无。一弯雪堤,如环着的玉臂,静静浮在水面。湘江漠漠,沉默无声。
穿过昭山寺,爬上后山,俯瞰眼前这昭山寺,依山而建的庙宇,屋顶上铺着厚厚的纯白毡毯,犹如童话王国的城堡,风吹雪片似花落,更显俏皮可爱。
鸟瞰南郊,惟云天密吻,酿雪意浓酣。清旷莹明的原野,一切都被覆盖了,没有建筑物,没有树木,更没有行人。
没有参照物的雪地,美到炫目,却不好拍摄。
当朋友调试焦距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小黑点。推近镜头一看,是个躬身撑伞的人,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你不禁纳闷:茫茫天地雪,一径何人来?万白之中一点黑,简直鬼斧神工,如大写意的国画,朴素至简,却意味隽永。你赶紧按动快门,同时脱口而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躬身打伞人,独赏茫茫雪。”
吟罢,朋友笑了,这不也说的是朋友自己吗?
是呀,都是痴人,赶赴这场雪的盛大约会。
今年小年,雪,是否又向朋友发出了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