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仲
我家夫人的“简”和“俭”，在亲友圈里是出了名的，被人们戏称为“老抠”。
她从不化妆，连淡妆都懒得涂抹；衣服不论新旧、不论自购还是友赠，合身就行；姑妈家淘汰的沙发书柜、单位弃用的书桌货柜，一概搜罗而回，放到乡下家里用。
前几天，邻居正在清理柴房中的杂物，问她要不要电扇？有一台老旧电风扇还能用，放在柴房里非常碍事，卖废品又不值钱，需要就拿去吧。要要要，当然要的！夫人想都没想就去把电扇扛进屋里，擦掉厚厚的一层灰后通电一试，呼呼生风，基本正常，就是摇头功能失灵了。她又扛去电器修理店，换了配件，打了机油，电风扇瞬间恢复了青春活力。
我出差回来，才知道夫人捡了这一宗大件物品。只是，这台电风扇底座的塑料盖板变形严重，电机外罩漆面爆裂，噪声嗡嗡如吴牛喘月……俨然电风扇界太爷，老态龙钟。
仔细端详这台电风扇，整体黄绿色，身高齐我肩，底座厚实沉稳，腰身瘦长可伸缩。操作面板还是机械式换挡按钮，扇头是金属页片和金属外罩，垂首目视前方的地面，像极了背着双手、佝偻着腰、站在石板路上遥望的我爷爷。夫人说，这台电风扇是邻居大姐结婚时买的，少说也有30多年了。这个我信。那个时代的国产货，比如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虽然样式老土，但用料却足，质量顶好，用个几十年绝对没问题——我和夫人结婚时的电冰箱、洗衣机不还在正常使用吗？都20几年了。只可惜那台显像管大彩电，仅仅换过一次高压嘴，我嫌它笨重占地方，固执地要夫人将它贱卖给废品收购站，买回来一台昂贵的液晶电视，结果两年不到就因受潮严重坏掉了……
夫人对这台老旧电风扇情有独钟，把它摆在客厅最显要的位置，那两台近年购置的小巧玲珑的新式台扇，反而被她晾到客房的角落里去了。不过，这台电风扇确实争气，熬了几十年还能贡献余热——不，是制造凉风。可它毕竟老了，摇头装置的连接件磨损严重，再次坏掉了。我学过家电维修技术，试图将它修复，几番折腾却难以奏效，只得放弃，任它固定吹向一方，制造气流以求凉爽，倒也舒服。
别说现在冬天了，电风扇有时还派得上用场。那天，锻炼身体出了一身汗，想吹吹凉风。可当我调整吹风的方向时，左手中指却被电风扇的叶片划到了！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划破表面的一层皮，没有划到肉。
夫人回到家的时候，我立马向她报告了这个情况，认为电风扇叶片的外罩防护栏，间距过大，特别是越靠近外沿越宽，人的手指稍有不慎就会伸进罩子里。夫人不以为然：谁让你那么粗心大意？平时注意点就行了。
我正在气头上，忍不住怼回去：男同志手指那么粗都可以伸进去，要是女人和小孩呢？我们熟悉它的缺陷，来的客人熟悉吗，出了状况谁负责？
夫人自知理亏，不敢言语，手足无措。
我问：有束腰的宽布松紧带吗？
夫人感到莫名其妙：问这干吗？
我说：套到风扇罩上去啊，这样就安全了。
夫人先是嗔怒而后哑然失笑：亏你想得出！
昨日下班步行回家，出了点微微汗，便去拧电风扇的开关，发现防护罩的外面套了一层专用网纱。我的“束腰带”建议，启发了夫人。
我喜新，而夫人念旧，我们合在一起，就是“喜新念旧”。这么两个“活宝”组成的家庭，真还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呢，嗨，这日子就慢慢过吧，等我们熬到像夫人捡回来的这台电风扇这么老了，若是没人恋，那我们就互恋到底，不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