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
春节假期刚开始,我就幸运地划伤了右手手指——之前家里的猫把杯子从桌上扒拉下来,掉地上摔断了杯把手,这是一只有着特殊意义的漂亮瓷器,我舍不得丢,于是有了这个假期的一幕。
之所以说是幸运,是手指被划出了蛮深的一道伤口,几天之内不能接触生水,所以没法洗漱化妆,所以没法出门——余下还有六七天假期,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宅在家里不出门了。
真是泼天的富贵啊。突然拥有这么多天可以独自安排的时光。我表面上懊恼,实则心里喜不自禁。冬天以来,公务、家务,每天连轴转,没有完整的阅读和休养,感觉已经失去了自我。我太需要一段安静补给灵魂的时间了。
正月初二,我开始一个人的假期生活,但依旧保持着工作日的作息: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入睡,中餐后午睡二十分钟。其间大段的空白时间,我就奢侈地练习书法、看电影、看书。初二至初六,我看了六部电影、四本书,把《曹全碑》临了一遍。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节。每天早晨,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洒入书房,我泡上一大壶茶,打开电视,但只留一点背景音,然后铺开纸笔,沉浸于一笔一画书写的愉悦。
我是最近一年才开始练习书法。之前完全是零基础,且一直以字丑为心结。练习书法以来,最大的感受是,这种手头功夫可以让人的心思沉静下来。在习字的这一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仿佛有个金钟罩罩在周围,我可以非常安静平和地和自己呆在一起。
了解一点书法历史,会更加珍惜当下书写的幸福。想想,大约到宋元时代,随着桌椅凳等家具的普及,中国人才真正实现案头书写——宋以前的古人都是左手执卷、右手执笔而写。当下,我们的书法工具已经无比舒适精致,且可以便捷买到。我腾出一间房子,置了一张书法桌,配上高度刚好合适的圈椅,一面墙上还布了毛毡,备上了各种书法用具——煞有介事地命名为“自在居”。也许我永远当不了书法家,但当洁白柔软的宣纸铺开,压上紫檀木的镇纸,新开的毛笔饱蘸散发松烟香的墨汁,写出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汉字,挂在墙上自我对比欣赏时,这种快乐已经是最大的回报。我很庆幸自己浅尝到了这一点点的快乐。
或是看闲书。假期重读了鲁迅纸质版的《彷徨》《呐喊》,孙晓云的《书法有法》,读了马伯庸的电子书《显微镜下的大明》《太白金星有点烦》,还翻阅了冬天以来积存的一摞杂志。我已越来越接受电子书,多数情况下,看到新书推荐,我会先搜电子书是否上线。电子书查阅的便捷度、携带的方便度,都是纸质书不能比拟的。我新买的一个平板,给予了我电子阅读更大的享受——淡绿色对眼睛友好的页面、适合我视力的字体大小、随手搁置的手感,感谢科技进步,我更喜欢阅读了。
假期恶补了几部电影。一类是近一年多热映却没机会去看的电影,比如《宇宙探索编辑部》《芭比》《非诚勿扰3》,一类是评分高一直想看却没看的电影,比如《百鸟朝凤》《猫鼠游戏》等。优秀的电影,让人在两个小时内体验完全不同的生活,认识不同的世界,情绪深度沉浸,还有着智识上的回味和思考,实现灵魂上的成长,这是短视频永远不可能达到的效果。在此特别说一下老导演吴天明的佳作《百鸟朝凤》,演员演得极好,电影中涉及的中国传统民间音乐在当下如何传承和发展的问题,对于从事文艺管理工作的我来说,尤其值得思考。
虽然没法洗头洗澡,但有几个早晨,我还是蓬头垢面出门,沿着肖家河徒步。假期的马路空旷安静,河水浅而清,细细地流淌,天空薄蓝,阳光温柔。我一边听音频,一边阔步向前,来回徒步一个半小时,就有了一万多步,一天的运动量基本到位,全身清爽。回家重复写字、读书、观剧的日常。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孤独的假期,然而我却十分享受,这几天的独处,既让我放空,也让我充实。假期综合征?显然是没有的。我把这个假期命名为新质假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