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
湘西在哪里？在沈从文的书里，在黄永玉的画里，在宋祖英的歌里，在馥郁的酒鬼酒里。那天烟雨朦胧，我们“邂逅”了黄永玉。
三月春光烂漫，吉首大学内樱花盛开，朵朵粉色花儿笼在雨雾中，娇艳明媚，仪态万千。美丽的风雨湖，碧波荡漾，绿树掩映，空气格外清新。我随一个采风团来到湘西，造访了风雨湖畔的黄永玉艺术博物馆。博物馆隔壁，就是黄永玉的表叔——沈从文纪念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老顽童黄永玉，无疑属于后者。他50岁考驾照，80岁上时尚杂志封面，90岁开个展，93岁飙法拉利……听过黄永玉先生的不少传说，得以一口气饱览他如此多的作品和藏品，近距离窥见他充满传奇色彩的经历和极富想象力、创造性的创作，感受他的艺术人生，我的内心很是欢喜。
黄永玉艺术博物馆由新中国一代建筑大师张永和设计，2006年开馆。走进博物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沉睡三峡江底1.5万年、重达3吨的阴沉木，上面有着黄永玉的浪漫剖白：“谁说我酣睡至今，吮吸历史的乳汁。一万五千年是另一种生命的方式，爱的方式。”青铜雕《山鬼》和大型黄永玉摄影照，似乎正穿墙破壁，向我们走来。
博物馆有序厅、艺术人生、书画天地、收藏世界等展厅，陈列了黄永玉先生捐赠的上迄龙山、仰韶文化，下至明清时期的两百多件珍贵文物，以及不同时代创作的绘画、书法、雕塑作品，包括早期的木刻、插图、毛主席纪念堂大厅壁画设计稿《祖国大地》、80版猴票、生平最大的画作《松风如涛》(1500cm×5500cm)和诸多充满黄氏幽默、智慧的动物小品画等。
赏玩品味中，我不禁为黄永玉人生阅历和艺术作品中流露出的民族气质、浪漫情愫、幽默风趣和赤子情怀着迷。他的散文、游记，既有诗一般优美的语言，又充满智慧的哲理。展厅收藏着他为云南叙事长诗《阿诗玛》配的版画组画，水墨套色的方法，悲欢离合的故事，将优美的民间传说描绘得慷慨悲壮，美丽动人。
他的美术作品以水墨画为主，凸显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理念，呈现出一个极富个性化色彩的世界。他热爱自然，敬畏生命，创作出不少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卷，妙笔生辉的花草植物。他喜欢画花，尤其酷爱荷花，序厅的《采芰荷以为裳》，藏神于拙，楚楚动人。
黄永玉说过，“画画要在不讲道理中讲道理，又要在讲道理中搞点不讲道理。”他性格风趣幽默、开朗乐观。画如其人，他的小品画大多夸张变形，好奇浪漫，而又寓意深刻。《庖丁解牛》《骑虎难下》《二桃杀三士》《老虎与老鼠》《喝醉酒的兔子》等，寥寥数笔配以简短文字，具有非常强的哲理性，让人捧腹之余，陷入沉思。
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的画作《窗口》。当时正值特殊时期，黄永玉的房屋被挤占，一家四口蜗居在白天也得开灯照明的小屋里，妻子抑郁成疾。黄永玉突发异想，画一大窗悬于墙上，窗外花团锦簇，春光明媚，暗室顿时生辉。妻子见此，病也好了不少。虽是画饼充饥、苦中作乐的无奈之举，也能从中看出画家的豁达浪漫。
黄永玉对湘西一往情深，一直把湘西视为自己艺术创作的精神源泉和人生奋进的精神支柱。他89岁时为中国国家博物馆创作《春江花月夜》，表现唐代诗人张若虚的诗境，画心高5米，宽3.85米，全景式构图描绘的盛景，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他的故乡凤凰沱江之夜。博物馆里每层都悬挂的大型壁挂土家织锦和工艺图案，及多幅以桥为题材的画作，都有浓郁的民族地方特色。
《春江花月夜》画作旁边，陈列着黄永玉为湘西捐建的十桥图。2010年捐建的凤凰沱江四桥以“风、雪、雨、雾”命名，2011年捐建的吉首峒河四桥以“肥、爱、花、醉”为题，2013年又在吉首乾州古城修建了一座“喜桥”。这九座桥都由黄永玉亲自选址并进行艺术设计，造型别致，建筑精美。2016年，他找来老搭档张永和，设计出一座跨越万溶江、兼做步行桥的三层美术馆“画桥”，青砖黛瓦绘出人间烟火色。人们在上班、上学、购物途中，就能与艺术相拥。
木刻家、雕塑家、作家、诗人、画坛鬼才……黄永玉的身上，标签很多。而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对湘西民族地区有着深深眷恋和炙热情感的游子，怀抱赤子之心，一直用行动回报有养育之恩的故乡。
正如他的深情表白：“我画画，让人民高兴。用诗射击和讴歌，用肩膀承受苦难，用双脚走遍江湖，用双手拥抱朋友，用两眼嘲笑和表示爱情，用两耳谛听世界的声音。我的血是O型，谁要拿去!它对谁都合适。我的心，只有我的心，亲爱的故乡，它是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