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
定居长沙的第二年,我把家搬到了圭塘河岸,不仅仅因为这清静怡人、两岸风景如画,更源于这里积攒着浓浓的人间烟火。
圭塘河是雨花区的“母亲河”,起于跳马镇鸭巢冲水库,在黎托花桥处汇入浏阳河。据说,它原叫“龟塘”。因前人觉得“龟”字不雅,而改为现在的“圭塘”之名。
水毫无疑问是河的主角。圭塘河的水四季各有特色。春季水丰时,它左奔右突,活泼生动如稚子;炎炎夏日,它似太上老君烧锅炉,逼得鱼儿蹦出水面,搅动粼粼波光;秋季枯水时,它像位老者,一片波澜不惊;冬季雪落,它高冷如冬眠的蛇,蜷缩在河床。
无数次,我从圭塘河岸走过,波光潋滟的河水都会翻涌我对故乡河流的记忆。我老家的门口是比圭塘河更宽阔的沅江。童年记忆中,老家的河流是热闹的,洗衣的、打鱼的,吆喝声一阵响过一阵。特别是夏季,人们如鱼跃入水中。河岸上全是次第铺开的一张张竹床或竹席,横七竖八躺着人。
这粗粝的乡村记忆,属于未经雕饰的野生河流。圭塘河却不同,它源于山野,修饰于人工。
十多年前的圭塘河,像一只巨大的容器,接纳了现代城市工业化进程中的工业废水、生活污水。日子一长,它丧失了自净力,河床日益干涸,水中鲜有鱼虾,河岸杂草丛生,变成了人人掩鼻避走的臭水沟。
我刚搬到圭塘河的那年,正值圭塘河井塘段进行生态综合治理。当时,南起香樟路、北至劳动路的万家丽路沿线,围挡林立,机器轰鸣。
几年后,海绵城市示范公园“溪悦荟”开园迎客。昔日臭水沟破茧成蝶,化身城市风光带。河水清澈见底。浅地疏林处,美人蕉、水杉摇曳生姿。三十米高的荷兰风车瞬间让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情节有了画面。宽阔的河滨道路旁,一幢幢别具特色的房屋拔地而起,美味餐厅、宠物生活馆、乐之书店……人们在这吃喝玩乐、健身阅读,好不惬意。
我最喜欢的就是在圭塘河畔漫步、慢跑。
清晨,微风扑面,带来一丝丝凉爽,我奔跑在河岸,任远远近近的绿,吹散心中的风雪。夜晚,等游人散去了,圭塘河裹上了神秘的外衣,漫步河畔,一切影影绰绰。而最治愈的莫过倾听河岸生灵的声音。犹记得,一个夏夜,我经过羽燕湖水上栈道时,一只白鹭单脚站在芦苇中,白色鸟羽上浮动着银色。四野寂静,朦胧月光在天地间落下,时间仿佛在那刻停止,我生出了物我两忘的梦幻感。
周末的圭塘河尤为热闹。人们在草地上搭起各式帐篷,呼朋引伴。文艺范的青年,架好三角手机支架,开着直播,任舒缓的民谣随吉他缓缓流淌。河岸边每隔两三米,坐着垂钓者,他们像老僧入定般,一呼一吸全被河面漂浮的鱼线、鱼标牵动。
圭塘河也是遛娃胜地。我经常带孩子来这里放电。两岁多的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有使不完的牛劲。他在草地上东跑西跑,高兴了就打几个滚,再去捡捡石子,扯两根狗尾巴草,半天时间便过去了。我跟在后面,怡然自得。
每天上下班,我都会打圭塘河上方经过。不经意间,它已经如同老朋友,深深融入了我的生活,串联我的四季,容纳我的百感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