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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谈“冰”

——读《南北风味二集》

      饮冰子

      梁启超自题书房名曰“饮冰室”,语出《庄子》:“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长沙夏日虽过,但“秋老虎”正在发威,天气炎热,一些人全靠空调续命,大概未必有引经据典的雅兴。唯一与梁任公类似的愿望,大概就是速来一杯冰激凌或是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解溽暑带来的“内外之热”吧。

      著名出版家王稼句编订的《南北风味二集》当中,收入包括《冰饮陈列馆》《冰饮室巡礼》《闲话酸梅汤》《故都食物百咏》等在内的民国时期251篇美食文字,凡64万字,较之此前出版的《南北风味一集》还要多出27篇。书中所收文章,篇幅长者不过千余字,题材从焖炉烤鸭、春饼猪头肉到火烧、咸蛋,从无锡爆鳝面、常熟香锅到长沙麻辣仔鸡、昆明壮鸡米线,读来垂涎欲滴。文章作者中也不乏杨度、黄浚、瞿兑之、周作人、郑逸梅、范烟桥等见多识广的名士。他们谈食材,谈烹饪,谈风味,谈习俗,信笔写来,文情并茂,令人神驰。

      《南北风味二集》之中涉及夏日饮冰的文字不多,但因作者懂吃善写、掌故娴熟,因此在纸上谈“冰”之余,令读者增长不少见识和生活趣味。长沙人瞿兑之说,自从西周时候,中国已经有了“国营冰厂”。《诗经·豳风》中“一之日凿冰冲冲,二之日纳于凌阴”,即是明证。作为当年的“首善之区”,北平政府每每在隆冬河冰凝结之时,派人整块地砍伐下来,运藏于冰厂。次年4月以后,全城的居民便可用之不尽。而且,北平“冰价之廉为全国之冠”——每天送冰十斤,一个月所费不过一元。每年4月之后,卖冰和兼卖各种凉食的店铺及商贩,均以两个铜碟叠在手中,互相敲击,暗含节奏,是为“冰盏”。当年北平午门的钟鼓声曾因朝代更替而暂停,但这叮叮当当的冰盏之声,数百年来却在巷陌之中不绝于耳。社会风俗自在地生存发展,非骤然之间所能改变。

      在另一位作者卓然的记忆中,“冰碗”是老北京的炎夏妙品,“以洁白之果,鲜藕、杏仁、核桃仁、莲子、菱角等,置于冰碗中,下衬以碧绿荷叶”,色香味俱佳,一见即令人“五内生凉,顿觉暑气立消”也。发表于《正风》半月刊的一则竹枝词中,卓然写道:“六月炎威暑气蒸,擎来一碗水晶冰。碧荷衬出清新果,顿觉轻凉五内生。”不过,在这份“轻凉”的背后,作者虽笑谈牛奶酪、羊肚汤、清酱肉等美食民风,下笔却仍有“风云日紧,时事多艰”的沉重感叹——毕竟文章发表在1937年前后,借用小说《围城》里方鸿渐在回国轮船上的感叹,那一年夏天“在中国热得更比常年厉害,事后大家都说是兵戈之象”。

      相较于老北京,民国时期有“东方巴黎”之称的上海,则更多一些活色生香的商业气息。署名“影呆”的作者就以“冷饮陈列馆”形容夏日上海冷饮的品类繁多——冰激凌、鲜橘水、棒冰、白雪公主、汽水、刨冰到凉茶、凉粉、绿豆汤、地力膏,中西合璧,一应俱全。以翻译哈代的小说《还乡》《德伯家的苔丝》等闻名的翻译家张若谷,对上海的“饮冰室”如数家珍。他在1933年出版的《战争·饮食·男女》(书名亦见时代意趣)一书中写道,上海资格最老的饮冰室是沙利文,其冰激凌价钱从半元到一元左右,味道不外乎冷和甜。但外白渡桥百老汇路口普济药房的“苏打冰激凌”,则因掺入了种种果子露,“味道浓厚,刺戟非常”,一元钱可买三客。上海还有贵族式饮冰室。圣母院路霞飞路口的马赛饮冰室,布置富丽,如宫殿一般。他家的三色冰激凌,三种味道,颇为出名。

      端坐空调房内,翻读厚厚一册《南北风味》,遥想在那食物不丰、佳肴难得的时代,写吃与谈吃或许都有些奢侈。不过,即便身处动荡的民国时期,口腹之欲仍是“人之大欲”。保留一些吃的自由与自得,也保留一些因吃而兴的情思和遐想,可算是普通人在生计碌碌之外挣得的一点闲暇余裕吧。

      《南北风味二集》/王稼句 选编/九州出版社/2024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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