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珂
秋日我应朋友之邀,带十多岁的女儿去山里小住,过上了几天捕鱼捞虾的美好日子。
朋友的住宅在大山深处,门前是纵横交错的稻田和溪流,屋后是水塘和泉水叮咚的山沟,各种鱼虾藏身其中。捕鱼捞虾是我儿时最热衷的乐事,来到渔猎环境如此优渥的山村,自然要重温一番旧日的快乐时光。
连日来,朋友领我们去山沟、去小溪、去水塘,体验了多种渔猎之乐。记忆深刻的是去小溪震鱼。我们带着鱼篓、铁桶和两把长柄大铁锤出门。小溪从大山深处蜿蜒而下,横卧在黄澄澄的稻田中间,清澈见底,水流淙淙。来到溪边,朋友递给我一把大锤,教我对准水中的灰褐色大石头猛砸,然后把石头翻开,浑水中就有被震昏的鱼虾螃蟹翻着肚皮随波逐流。一把抓住丢进桶里。
我们一路逆流而上,许多鱼虾螃蟹被抓到鱼篓和铁桶之中。朋友随后又在田垄里发现一处浑浊的水塘。我们用泥巴堵住上游的水流,再把渔获集中装入鱼篓,用铁桶将塘水舀干,里面果然有许多鲫鱼和泥鳅。女儿也加入抓鱼的阵容,弄得满身泥水,却体验到了户外捕鱼的乐趣。
在乡村,捕鱼的方法可谓层出不穷。大人小孩都乐此不疲。儿时生活在依山傍水的村庄,每户人家都有各式各样的渔猎工具。孩子们常用的是排针扎泥鳅、扎猛子摸鱼、安放鱼笼、设置竹篱和围塘放水等,大人则喜欢下丝网、搬罾、放沉钓、撒麻网。
盛夏的夜晚燥热。村里的孩子晚饭后常相约一起,趁天黑打着火把去水塘或溪里用一头绑着排针的竹器扎鱼或泥鳅。待火把照见水里乘凉的鱼或泥鳅时,用力一扎,抬手就能收入鱼篓。有时还能扎到肥大的黄鳝。火把在原野里一点一点地化开夜色,远远看去像蜿蜒的火龙。次日早餐,大伙儿端着饭碗相互串门,交换品尝昨晚收获的美味。那种情景历久弥新。
大雨过后,溪水猛涨,漫过堤岸四处奔流。我们待洪水消退时带上鱼篓,去溪边捕捉搁浅在水坑里的小鱼。有一回,我和二弟找到一处洪水泛滥后的洼地,游动的小鱼在昏黄的水中划起缕缕波纹。兄弟俩挽起裤腿下水,一条条鲜活的鲫鱼和鲇鱼被捉入鱼篓。
记忆中还有一次爷爷趁洪水暴涨在回水湾用罾搬鱼的情景。那天爷爷在菜园劳作,突然天降大雨。山洪从山沟里滚滚而下,溪水猛涨。收工回家的爷爷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扛着用竹竿和麻线制作的鱼罾去了一处回水溪湾。小半天时间,就捕到半鱼篓鲜活的翘嘴鱼。晚餐时,一大盆香味扑鼻的黄焖翘嘴鱼端上饭桌,一家人满心欢喜。
父亲是个捕虾能手。屋前溪里一丛丛柔软的水草中,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虾米。夏日的黄昏,父亲往往会带着竹篓和虾具去溪里捞虾。回到家把新鲜的虾米倒入铁锅炒至橘红,摊开在簸箕里放在通风处晾干,然后装入陶罐慢慢享用。虾米炒韭菜是父亲的最爱。农忙时节,收工回家的父亲往往会下厨炒上一碗韭菜虾米,喝上两杯高度白酒,以此缓解一天的疲惫。
家乡过年有个习俗,年夜饭必须有鱼,寓意年年有余。没有鲜鱼,往往会在年前去商店购买小干鱼。有年腊月商店里干鱼脱销,父亲在腊月二十九带着我和二弟去溪里撒网捕鱼。严冬的溪水寒冷刺骨,但为了年年有余的信念,父亲挽起裤腿赤脚站在水里撒开渔网,然后慢慢收拢,我和二弟兴奋地捡拾起网到的小鱼。大年三十,一家人终于在团年席上吃到了新鲜美味的小鱼,过年的气氛意兴盎然。
村子里有个名叫田坨的年轻人,半年前向奶奶借了两块钱无力偿还,结果提了他抓获的小半篓黄鳝来抵账。奶奶将黄鳝养在一桶清水里,让它们吐了两天肚子里的泥尘,然后每天晚餐时都煎上一大碗盘黄鳝摆在饭桌中央。我们夹起蚊香般盘成一圈的黄鳝送进嘴里,满口都是香喷喷的。
童年的时光飞逝而过,在故乡捕鱼的经历恍然如昨。每当孩子们从水里捞起一个个鲜活的精灵,感受到的不仅是开心与快乐,还有生命的活力和自由,不亦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