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丽
烟火升上天空,绽放出绚烂的花朵,夜微寒的气息浸润,欢悦的气氛却如浪潮漾起,一层层散开去。有人点燃了我手中未燃起的那一支,焰火如星光流泻旋舞。夜色里,烟火下,我们好似回到年少时,尽心尽情地玩闹,笑语盈盈处,共话在师范的那三年。这样的氛围,和前段时间追的一档综艺《快乐老友记》的感觉很像,是属于我们的快乐“老友记”。
同学聚会,对已到中年的人来说,是从忙碌的日常里抽身而出,转换心境与回忆结伴而行。毕业二十五年,大多数同学再也不曾相见,我们在各自的人生里浮沉起落,经历、沉淀与收获。再见面,除了常联系的几个人,大多是已经陌生的面孔,几轮话题聊下来,才把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面孔合二为一。
跨进师范的校园时,我们才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年少,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懵懂。师范的生活丰富多彩,琴棋书画均有涉及,诗词哲理都在其中,考核也比较有弹性,校园的氛围宽松和乐,我们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三年。让人回想起来的事却不是在学业上,而是那些轻如羽毛不曾落下的片段。某个停电的夜晚,在上晚自习的教室里,看到邻座的男生烛光里看书的侧脸,光影在他的脸上投影一片朦胧,少年的神情专注沉静,一些别样的感受从我的心底漫出。偶尔和他说一段书里的故事,当作闲聊。在那个把“喜欢”当作秘密的年龄里,分享与好友,写在日记里,唯独他不知道,一切不可说,不必说。这是一份如光影摇曳生命可承受的轻,毕业以后淡去无痕,再也没有对谁提起过。有些故事没有续集,才是好故事。
二十五年过去,再相聚时,才发现我们都是延续了自己的个性,有人总结“安静的人依然安静,话多人的还是话多”,控场和活跃气氛的人,当年就是活泼明媚的人。这些年我们都是沿着自己的轨迹前行,走到现在各自安好。当年的室友妍,来自山区,带着一股子大气与爽朗,如今做了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校长,每天都很忙,忙得有干劲有成就感,她说多年的努力成就了现在的自己。而我这些年来,安静于自己的小天地,工作上专注于那一亩三分地,工作之余写写文章、养养花草,亦觉得自在又满足。当我们聊起这些,看见每个人一路而来的不同选择,走到不一样的风景处,如今心之所想也大有不同。不同的人生态度,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大家彼此欣赏彼此理解,聊得其乐融融。拥有相同的“青春底色”,无论走出多远,情谊不会改变。
关于母校,后来的故事是一种遗憾。我们毕业后不久,中等师范不再招生,曾经热闹的校园寂静下来,荒废在那里。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那里空落无人,草木肆意地生长,亭台楼阁一天天残破旧去。我曾经回去过,漫步在寂然无人的校园里,一排排樟树一行行桦树遮天蔽日,掩映校道投下浓浓的绿荫。教室里,黑板上油彩画出的花朵淡去一半残留一半,色彩斑驳,蒙上一层淡淡的灰尘,画它的人不知身在何处。操场的看台依旧,只是再也等不来一场精彩的球赛……在这样的场景里回到过去欢笑闹腾的日子,细细密密的情绪如针脚穿织,想要叹息,又只能坦然接受世间事物在时光里的变化。
那一次回到母校,只是感觉“空”,熟悉的场景都还在,回忆的支架在那里立着,一些细枝末节还有地方安放。这一次同学聚会再去时,老房子都已被拆除,轰轰烈烈的建设正在进行,这里被一分为二,将变成邻近中学和小学的校区。看到那一棵棵陪伴过我们的树木被砍倒分割,满地枝叶杂乱,从枝叶上踏过,心有戚戚。树,不仅仅是树,它是回忆的见证,如今倾倒一地,即将被清理干净。母校是一位名人创办的,有不少“狠人”曾在这里学习,从这里走出去的中师生撑起了一片教育的天地,曾经辉煌至此如今寂然谢幕。我们都知道改变是必然的,荒废已久的校园被重新规划重建,算是迎来某种意义上的新生,但在某些时候,谁又不是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呢?
时光里的人与事,都是这样辗转变化。当时青葱岁月的我们转眼已至中年,经历过各自的阴晴冷暖,再聚到一起,聊聊这些年,像是回到了过去在校园的日子。走出那么多年,离散的人又从四面八方赶来,赴一场约,就觉得真好啊。走过彼此的青春,时隔多年还能共叙过往共话现在,同学、老友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