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系英雄
女兵胆小,芝麻大点事,就夸张得高呼低叫的。
“哇”“哟”“啊”!“吓死我啦!” 是女兵们使用的高频词。就是看见一条毛毛虫, 也会一惊一乍, 嗷嗷地叫着鬼附体一般地乱跳。每逢鬼节,有一些“用心良苦”、爱搞恶作剧的男兵用充满恐怖的话语打电话骚扰一下,可怜的女兵们估计一晚上也不敢合眼了。
部队驻扎在山窝窝里, 放眼一望,满目松柏,一到晚上,黑魆魆的似人影如鬼魅,不时有刺猬在灌木丛里窸窸窣窣地闹出点动静,女兵们不免杯弓蛇影,汗毛都竖起来了,走起路来不免哆哆嗦嗦!不知是冷的, 还是吓的。 就是上趟厕所, 也需要找个人陪着, 要是出趟远门, 比如营房外的山旮旯儿里的小卖部, 那非得三五人不行, 而无论你胆儿如何之小, 站岗是必须的, 俗话说: 当兵不站哨, 等于瞎胡闹。 这是从老百姓转变为合格士兵的重要一关。 连队虽然几经遴选,最终将离营房最近的哨位交给了女兵,但女兵们依然哆嗦得厉害。
排哨的小黑板上写着: 冯兵24:00—2:00。 熄灯号一响,我第一个上床睡觉,以免误岗或者站哨时打瞌睡。正做着美梦,便隐隐约约听到:“冯兵,快起来,站哨了。”我迷迷糊糊爬起来。 张兵班长把我带到哨位,换回刘兵,交代了几句,把枪交给我就回去了。
树影黑魆魆的, 风带着哨音嗖嗖直吹,野草一片黑一片黑地向远处延伸着,看哪一块儿都像有暗伏的敌人。哗地从草丛中蹿出一个黑影,汗毛立时就竖起来了,借着月光一看,是只野猫。自个儿下定决心不打哆嗦的,这会儿却上牙直咬下牙。 好像有咚咚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我瞪大眼睛,月光冷冷,隐约看见一个人走过来,我紧张极了,把枪栓拉得哗哗响。“站——住!口——令!” 那人显然被我打着战的声音给吓住了, 忙答:“警!回令!”“卫!” 我紧走几步把枪放下, 是连长查哨来了。 那银白的月亮也隐到了乌云里。衣服凉凉的,早被汗水湿透了。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便熟悉了上岗路线、周围的地形地貌、哨位情况,上岗也没以前那么紧张了, 为进一步巩固战果, 女兵们总结出了“不害怕秘籍”。就是在一个小时站岗中,偷偷带足量的小食品, 尽量在这段时间内嘴多动,用狂吃零食来分散高度紧张的情绪。 这样一来, 一下子拉动了经济刺激了消费,带动了局部地区发展,把部队的唯一的军人服务社给火了一把,好一阵子小食品脱销。
《列子· 天瑞》 讲:“杞国有人, 忧天地崩坠, 身亡所寄,废寝食者。”我非杞人,但自知这点胆儿离一个革命战士战天斗地志气昂扬的要求相去甚远。
集训走队列时, 我常常羞于做错动作时打报告, 结果总挨张兵班长批:“冯兵,挺直了,眼睛往前看!”“压住步子,说你呢,第五名,第五名!”每每点得我直冒冷汗, 心里像冬天喝冰茶——只有抽搐的份儿了。
而越怕啥越来啥。部队建成了心理训练场。 我们班被指定为示范班。第一门课题是“飞跃自我”。课目要求:爬到六米高的空中断桥上,从断桥的这一端跳到另一端,然后再跳回来。”谁先来?” 班长讲解完动作要领, 眼睛往队伍扫了一圈后就死死地盯着我。我的腿哆嗦得厉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刘兵!”“到!”这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虽然银牙咬得咯咯响, 恨不得咬班长一口,但军令如山倒。我只好出列,腿肚子哆哆嗦嗦地沿着柱子爬到断桥上。姐妹们一齐高喊:“冯兵,加油!加油,冯兵!”“妈呀,好远哪,要是跳不过去可就摔惨了。”我战战兢兢地走到断桥跟前,下意识地拉了拉保险绳。
这时, 就听张兵班长在下面大声喊道:“相信自己, 一定成功!”对, 相信自己!死也要来个壮烈的!姑奶奶我怕过谁!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噌地轻轻一跃,我竟然真的跨了过去。海明威那把胡子生得真帅啊!他那句话讲得和胡子一样帅气、 硬朗,“你可以打倒我, 但你无法打败我。” 也许只要战胜自我,其实成功只是再迈一步吧!
我真的跳过去了!再去看班长那张胖脸比原来也可爱了许多。 每个女孩儿都是可爱而美丽的, 不过很多时候是我们的心情加上了一层灰灰的油彩。 她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真有点同情她了,背地里那层心情油彩遮掩了班长的美丽, 女兵们都叫她“母夜叉” (文章节选自《女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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