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
彭玉麟一生属于大江大湖大海。
他是家乡衡阳的文化名人。小时候听说，他是湘军水师的统领，字雪琴，人称“雪帅”。他跟随曾国藩从衡州城湘江边出发，顺水而下，越洞庭，攻武昌，又率部沿长江而下，经历数百次激战，最后攻下南京……不过我仅仅知道一个大概，不知来龙去脉，没有真正走近彭玉麟。
彭玉麟进入我的内心，应是在长江和鄱阳湖交汇的水云处。
那是2016年11月，我们一群人从江西庐山采风返回，途经石钟山时参观彭玉麟在石钟山修建的昭忠祠等数十处建筑物，在临江的岩石上眺望壮阔的鄱阳湖和长江，又在书店里买了几本与彭玉麟有关的书，随后乘船在长江和鄱阳湖交汇处游览，举目四望，水天茫茫，仿佛彭玉麟从远处踏波而来……导游说，这是彭玉麟和湘军水师战斗与生活过七年的地方，他们在此留下许多英雄的故事和动人的传说。当时我的内心震荡不已：没有想到彭玉麟在此留下了如此多的文物，且被保护得如此完好。更没想到导游和当地人对彭玉麟的故事耳熟能详。作为彭玉麟故乡人的我萌发了写一部介绍彭玉麟生平的小说的念头。
彭玉麟的故事是从大江边开始，也是在大江边结束的。
少时彭玉麟就喜欢在江河里游泳，从戎之后，与曾国藩一同创建湘军水师，在湘江中训练，后奉命出师，从衡州湘江边出发，过洞庭，达长江，顺江而下，最后攻取金陵。上下转战数千里，在枪林弹雨里血战十余载。回籍养病三年后又奉命巡阅长江，以钦差大臣的身份为朝廷监督和控制长江水师。上到湖南岳阳，下到江苏狼山，一只小船，几个亲兵，上上下下，六个省份，六千余里，巡查水师六个镇标，维持着南方内陆的安全与秩序。中法战争前，他又奉命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到广州督防海疆，他驻守在黄埔的珠江边，战事紧张时在虎门枕戈度岁，后启用冯子材取得镇南关大捷。在处理后续事情之后，他从海路返回杭州，又继续巡江直到生命的终结。大江大湖大海见证了他的一生。
大江大湖大海，波涌浪翻，神奇壮阔，气象万千。锤炼人的胆魄，砥砺人的意志，还会赋予人辽阔的视野、宽广的胸襟，也让人思想境界变得高远澄清。
彭玉麟就是大江大湖大海孕育的奇男子，他性格独特，思想境界高远。“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这“三不要”是彭玉麟对朝廷的内心表白，也是他的行动准则。这境界之高，在晚清腐败的官场，很少有人能企及。他先后十多次上奏章辞官，对官位不感兴趣，只想“以寒士始，以寒士终”。他不贪钱财，他离开水师回籍养疴，水师还存有六十万两白银，他不贪一分一毫，悉数交给当地官府。而朝廷给他的养廉银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分文不取。朝廷给他的俸禄和奖金，他不用来买田买房，而是用来资助家乡的文化教育。他打仗不畏生死，三次受伤，身上弹痕累累，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他的一生，真正做到自己提出的“三不要”。这种精神可以说是一个丰富的精神矿藏，也是大江大湖大海赐予他的无价之宝。
在写作本书之前，我去寻觅过彭玉麟的踪迹，游览过洞庭湖与鄱阳湖，也乘船在长江中走过一段，还去过珠江边，在虎门遥望过大海。写作本书中，我居湘江之畔的雁城，这里是彭玉麟求学的地方，训练水师的地方，也是晚年休养的地方，最后彭玉麟也是在湘江边的退省庵驾鹤归西的。写作的空隙，我常沿着湘江西岸缓缓而行，寻觅着彭玉麟的足迹，遥想当年的情景，甚至希望看到彭玉麟乘着小船从江波中归来……
在讲述彭玉麟故事时，从开头到结尾，我都试图注入江湖元素，希冀读者透过文字能看到弥漫江湖上袅袅升腾的水汽，能听到波涛的轰鸣和江风的吟唱，期待读者体会到彭玉麟的人生江海般深邃与辽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