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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果消夏

      蔡英

      清晨,天空是湛蓝的,微风是清凉的,瓜棚是绿意盎然的。吾乡的瓜棚大多搭在水边,瓜藤沿着竹架攀爬,不时与水波嬉戏。一朵一朵的瓜果花绽开笑脸,红的金的白的,在朝阳里吹响小喇叭。清风徐徐,微波荡漾,彩色的花与绿色的叶相依相偎,很有中国画飘逸悠远的意境,又有油画浓墨重彩的厚重,还有水彩画清新随意的亲切。

      随手将掩藏在绿藤里的丝瓜摘下来,数条就堆满了竹篮。丝瓜略略蜷曲着身体,条形的绿纹,蒂部粘着枯花,模样丰腴可爱。住在乡间,采摘瓜果本身就是件有诗意的事情。吾乡人喜欢将摘下来的丝瓜浸在井水里,什么时候想吃就捞出来,新鲜得很。切去瓜蒂,刨去外皮,将丝瓜握在右手里,用食指抵住其底部,左手握刀快速削,有点像北方人削面。这种削法自然比在案板上切的厚,这也是吾乡特有的吃法。大火烧红铁锅,铲入雪白的猪油,倒入丝瓜,稍焖点水,再用文火慢慢煮。这样煮出的汁液浓厚,有点粘嘴巴。炎炎夏日,一碗热烫的丝瓜汤,拌入凉米饭,米饭的清香,丝瓜汤的香甜,让人胃口大开。当年吾家小儿年仅五岁,经常嚷嚷,妈妈,我要吃粘嘴巴的丝瓜汤。丝瓜炖泥鳅,丝瓜煮荷包蛋,荤中有素,也深受欢迎。

      夏日漫长,素称苦夏,吾乡人喜吃苦瓜。少年人大多不喜吃苦味食物,也许他们的人生刚开始,一片花团锦簇,还不知晓人生的疾苦。人生中年,方知吃苦是人生的常态,不经苦,就难以体会到世间的甜美。吾乡人喜欢将苦瓜切成片,洒上盐腌,再挤干水分。起锅倒油,放入蒜片、豆豉、红椒煸香,再倒入苦瓜翻炒。装盘上桌,红绿相间,甚是好看。苦瓜的苦与蒜的香、红椒的辣,相得益彰,让人食指大动。苦瓜不同其他苦味食物,它只是苦自己,而不苦他人,大度宽容得很。这让我想起母亲,自己吃过很多苦,却不言苦。例如,我曾吃过苦瓜炒火焙鱼,鱼焦脆浓香,没有一丝苦味。

      长沙素有火炉之称,喜食酸瓜果开胃。这时,各种坛子菜登堂入室,让人望酸生津。做酸瓜果,须先做酸水。吾乡做酸水必须在端午当天,据说不管多久,酸水不会生白霉。将黄瓜藠头等瓜果在大太阳下晒晒,再放进酸水坛,用薄膜密封,然后在坛沿加冷水。数天后取出,瓜果酸脆可口。家里来了客人,先端上一碟紫苏酸黄瓜,再泡上豆子芝麻茶,吹吹过堂风,好不惬意。这酸清脆爽口,如豆蔻年华的少女伶俐俏皮,深得人心。

      越是天气热,吾乡人越爱吃辣,最受欢迎的是油淋辣椒与烧辣椒。将辣椒用刀背拍扁,再稍用手撕开。将油烧开,倒入蒜蓉、豆豉煸香,再倒入辣椒翻炒至熟,这便是油淋辣椒,油香扑鼻。若将辣椒用文火直接烧,直烧至表皮微微皱起。将皮撕去,再拌上醋蒜等调料,就是烧辣椒。烧辣椒若是放进冰箱冷冻会儿,更加冰滑爽口,此秘诀属闺蜜独创。南方阳光少,阴雨多,湿气重,人心难免压抑,吃点辣,想来可以化解忧郁。记得儿时,伯父喜欢喝点小酒,晚饭时经常是盘辣椒炒空心菜梗子,再配上花生米。其把酒临风,欣欣然陶陶然的神气,颇有文人雅士赏花把酒之趣。

      说来说去,其实是苦夏漫长,食欲欠佳,做些下饭菜开胃罢了。我想,丝瓜汤之动人,在于甜,若有若无的甜,不腻不讨嫌;清炒苦瓜之动人,在于苦而回甘,像苦尽甘来的人生;酸黄瓜之动人,在于清爽,有美人起舞之曼妙;烧辣椒之动人,在于冲劲,来得猛烈,像激情洋溢的青春。这些瓜果,像极了人,很合群。丝瓜、苦瓜、黄瓜等能够和很多菜打成一片,可谓“百搭菜”。其实辣椒也一样,虽性子暴烈,却有格外随和的一面,即使是充当配料,也大大方方,并不妄自菲薄。

      一钵丝瓜汤的淡甜,一盘苦瓜的清爽,一碟黄瓜的酸脆,一碗辣椒的浓香,一群蛙数只蝉的伴奏,一轮明月数阵清风的陪伴,足以消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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