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进军
“昨晚才冲洗干净，现在又一地污秽。”清晨，雨丝飘摇。阳台台阶上稀稀拉拉的黑白混合的污浊物特别醒目。先生边用水冲洗，边对着头顶的燕子窝发牢骚。
“嘘——”我竖起食指，示意先生放低声音。抬头看燕子，它们并没因先生的话受影响，大大小小几只脑袋，好奇地从燕子窝探出，两只大燕子还时不时地相互头颈摩挲，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清楚地记得，5年前那个芳菲未尽时，正在国外旅游的我突然接到先生电话：“一对燕子正在南边阳台筑巢。”声音里是满满的惊喜。我不相信，有燕子筑巢？在城里，燕子很少见了。儿时所见那燕子满天飞的情景早已成为记忆。那首“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到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的儿歌却刻骨铭心，每每催生着无限遗憾。为此，我还写过一篇《何时能见燕南飞？》。是否先生搞错了？
“确定是燕子吗？”“是的！我尽量不去阳台，担心惊扰它。”我心里一暖，农村长大的先生有这份细腻，看得出他对燕子光临是多么欢欣。忍不住告诉团友，近三十个团友居然一致表达惊讶与赞叹：“真的？那是好事!”
燕子撩拨起我的归心。两处春光同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
从此，我与燕子为邻。
燕子窝紧靠阳台挡雨檐。巢为皿状，是用青苔、泥土与杂草垒起来的，比我记忆中的燕子窝潦草多了，但这无损它的可爱。它与我儿时看到的燕子略微不同，体态大些，没有栗色的头部，腹部是栗黄色，飞行速度更快，叫声也特别响亮。查资料才知道，我国燕子有雨燕、楼燕、家燕、岩燕等四种，在我家筑巢的这种属于楼燕。
燕子带来的愉悦难以言表。
白天，赏“鸟啼芳树丫，燕衔黄柳花”。 燕子时而拍翅而起，扶摇而上，箭一般射向天空；时而迂回滑翔，剪开云彩，掠过高楼，把太阳的光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时而立于树枝，用嘴清理羽毛；时而倒挂房檐，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或飞或落或栖，都是诗情画意。
夜晚，听燕子细语呢喃，起皱的心便熨帖舒展。香甜的梦里，漫过诗经册页，从历史深处听唐朝韦应物吟哦“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 醉南宋词人史达祖的“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外婆唱的童谣：“小燕子， 真灵巧， 飞得低， 飞得高， 尖尖的尾巴像剪刀……”
上周日，我正在打扫台阶上的燕子排泄物，燕子啁啾声突起。抬头一看，原来是燕子给宝宝觅食归来。四五只小燕子，张着嫩黄的小嘴，争相叫唤，两只大燕子将食物就近送到小燕子嘴里，又飞走了。小孙女看到这情景，有点担忧：“这么多小燕子，燕子爸爸妈妈忙不过来，它们会饿坏的。”随即，她用一个小碟子装了点绿豆，放在台阶上，仰着头对燕子喊：“燕子宝宝，这豆子没有毒，你们放心吃吧。”
孙女的言行让我的心暖流涌动。绵延的思绪，从心的深处缓缓走来，抚开霏霏细雨，在微风中，与我对话。这些年来，长沙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坚持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带来的触手可及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改善，是幸福长沙高质量发展的底色。
燕子呢喃，不正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不正是山水洲城——大美长沙的缩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