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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术》是这样喷薄而出的(书里书外)

      何顿

      《国术》一书的原型,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相识了。刘杞荣先生有个徒弟,名叫张共培,跤摔得好,当年在长沙市摔跤界有名声。他爱好文学,我那时是文学青年一枚,自然就成了朋友。有天,刘老先生来了,着一身灰色衣裤,一头银发,很是精神。张共培笑着对我说:“何顿,你别看我师傅八十岁了,三个你都拢不了他的边。”我当时33岁,壮小伙子,三个我都拢不了他的边,我不由得就崇敬地看着刘老先生。刘老先生不看我,而是跟他徒弟说话,师徒俩相谈甚欢,我只有听的分。刘老先生做了几个推拿动作,那紧随手势的呼吸声,绵长有力,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让我生敬畏之心。

      我很早就听张共培和刘小苏(刘杞荣的儿子)讲过刘杞荣的许多故事。例如刘杞荣打了冠军,回乡省亲,一群湖匪要找他比武,理由很直白:打败冠军自己就扬名了。船到码头,二十岁的刘杞荣跳下船,扯起茅厕旁的一根竹篙,把一群围绕他的湖匪打得抱头鼠窜。这还不是故事的重点,重点是刘杞荣追匪首,奔上简单的独木桥——沅江是洞庭湖区,这样的独木桥很多,迎面一个壮汉挑着一担豆腐走来,那桥很窄,两人相撞,壮汉掉了下去。刘杞荣听到一声“哎呀”,反手一把扯起壮汉往桥上一蹾,头都没回地继续朝前追赶匪首。若干年后,当刘杞荣回乡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劳动时,那壮汉已成老人,得知他来了,不动声色来到他所在的生产队,坐在一隅,吸着旱烟,觑着刘杞荣剁猪菜、煮猪潲。傍晚,刘杞荣忙完这些事,准备进房间休息时,老农呵呵道:“刘师傅,你还欠我一担豆腐。”然后说了四十年前的事。刘杞荣记都不记得了,哈哈大笑:“这么讲来那是欠了你一担豆腐。”这故事要多生动就有多生动。又例如刘杞荣与日军联队长山田凯男比武,劈刺只刺中山田凯男四枪,而且只有两枪刺中要害,而山田凯男刺中他六枪,枪枪全刺在要害部位。两人比中国式摔跤时,十跤,山田凯男都绊倒在刘杞荣身下。这样生动、刺激的故事,三十年前就像一支支利箭射在我脑壁上,鲜活的,忘不掉。但那时我并没有写的心态,思想都在我熟悉的其他人和事上,关注的是自己这辈人,也就是《我们像葵花》这辈人,后来我又关注抗战题材的内容,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几年前,我闲时打开电视看看,看到网上戏称的“小鲜肉”在荧屏上为了显示“妖”劲,或者叫展示魅力,竟还扭动屁股,心里就有些反感。我并非一个多么高尚的人,但隐隐感觉这是把年轻人往沟里带,娱乐的导向有点偏呵。假若一个民族的男性都是这样,那外国列强不高兴死了?鸦片战争时期,为什么西方列强敢欺负中国?还不是中国人爱吸鸦片,吸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倘若那时的中国男性很阳刚、血性,外国列强也会掂量掂量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已经去世了十年的小说主人公刘杞荣突然跳到我眼前,那些天,一闭上眼睛,张共培讲的刘杞荣的故事在我脑海里上蹿下跳,犹如海狮海豹,仿佛不写出来就会撑破脑袋。张共培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移民美国了,刘小苏没去美国,我打他的电话,希望听他讲讲其父生前的故事。两人于某天下午三点钟见面,竟聊到了晚上十一点,我问他讲。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一个一个的场景在我脑海里犹如画卷样铺开,生动鲜活,如旗帜样飘扬。一周后,我和刘小苏先生再次聊天,又从下午三点聊到晚上十一点,更多的细节生动无比地呈现在我富于想象的大脑里。后来我去株洲采访刘杞荣先生的女弟子黄彩霞,黄彩霞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术大师,年轻时曾获过湖南省首届省运会武术全能冠军,中国武术八段,很了不起的,有很高的武学成就,带过很多弟子。

      黄彩霞先生跟她的师傅刘杞荣先生一样,为人低调、谦逊,一点也不摆架子。交谈中,武术大师拿出长棍,说起恩师1981年去沈阳参加武术表演赛(那时刘杞荣先生69岁),同去的年轻队员获了长枪比赛亚军,亚军很佩服获得冠军的山东人,刘杞荣先生评价山东人说,他是不错,但挥枪下压的力量不够。这句话被走在后面的裁判长听到了,裁判长告诉山东人:“前面那位老同志讲你不错,但挥枪下压和力量不够。”山东运动员年轻气盛,力量打得鬼死,就想要刘杞荣先生接他一枪,正好会务组的同志抬着长枪支架走来,他跑上去扯出一支长枪掷给刘杞荣先生,大声道:“喂,前边的老同志,请接枪。你说我下压的力量不够,那你接我一枪。”山东人很自信,以为他一枪打下去,刘杞荣手中的枪八成会被他打脱手,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个故事写在《国术》里了,结果是刘杞荣回枪时,把山东人手中的枪挑脱手,挑起三丈多高然后枪头朝下直落在草地上,枪头因重,落下时直接插进了草地中,枪身却在众人眼里颤抖。山东人噗嗵一声跪下,要拜刘杞荣先生为师,刘杞荣先生婉拒了。黄彩霞先生讲完这个故事,步入卧室,拿来一根两米多长的白蜡棍,把师傅挑脱山东人手中的长枪动作展示给我看。我呆了,黄彩霞先生出手那么快,动作那么敏捷、刚劲,我都不觉得她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而是个英姿勃勃的女侠。我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黄彩霞先生手中的韧性很好的白蜡棍咔嚓一声开裂了,我刚坐过的结实的木靠椅竟没经住白蜡棍的一击,靠背上面断裂了。女弟子都这么厉害,师傅那下得地哎?这次采访,更激发了我写这部长篇小说的决心。

      作家写作,有的故事储存在作家脑海里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写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也就发酵了,该喷薄而出了。为写这部小说,刘小苏先生陪我去了安徽六安,去查看当年第21集团军驻扎的实地。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要去我确定写的小说人物生活过的地方考查,以免天马行空胡思乱写,看了实地,成竹在胸了,写起来踏实。我写《国术》一书前,对刘小苏先生说:“我是搞文学的,我不写传记,也不写纪实文学,我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才有可能写好,否则我放不开手脚,写不好。”刘小苏先生很高兴,说随便你怎么写。写《国术》时我考虑的是如何写好、写活这个人,如何更有文学意味,并没想过“家国情怀、英雄儿女”这种重大话题,暗暗觉得武术写多了怕会有点涩,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刘杞荣大师自带光芒,《国术》在当当网小说“好评榜”独霸榜首两个星期,昨日还在榜首。朋友开玩笑说“后面风云变幻,头名始终不变”,又说“这很难的”。我想了下,这是天南海北的读者给刘杞荣大师点赞!谢谢众读者青睐《国术》,你们的喜欢和赞誉才是我最看重和最想要的,使我备受鼓舞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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