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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志里的父亲

      邓建华

      靖港镇凌冲村做了一件大事:在方志出版社出版了望城区第一本村志《凌冲村志》。拿到村志后,急切读完后,感叹不已,原来我自以为熟悉的老家,竟然有我许多并不知悉的细节和过往。这其中,包括对我已逝去的父亲的记述。

      因为父亲当过村支书的缘故,村志里有他的人物小传。在这个小传里,我才知道父亲准确的入党时间是在1958年。那年秋他参加京广复线建设,在京广复线捞刀河工地任工程员,每天凌晨3点便到工地砍土分方,晚上9点民工收工后,他到工地验质收方、计算、出榜公布,深夜才完工,有人戏称他“在工地工作40天,只睡了80个钟头的觉”。在这个小传里,我也知道了1970年11月的父亲,带领120名民兵去过辰溪县小龙门工段参加“三线建设”。1973年冬天,他带领十多个青年,用土办法、土技术,建起一座节制山洪湖汛的“留心坎”。1974年冬天,他带领社员到蛇形山开荒,垦出100多亩新耕地,次年种上棉花,命名为“棉花基地”。1975年冬,他任烂泥湖撇洪工程指导员,在杨梅山爆破工地,只身实地检查,确保工地无事故,进度冲在前。1976年冬,带队修乔口撇洪河。后来又率众修团头湖朱塘套小围子,修从蛇形山到陈碧照的灌溉渠,组织联产承包责任制等,一个小传,将父亲“拼命三郎”的样范完整勾勒出来。

      难怪,父亲在1999年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惦记着要交党费交到年底,当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个时候还交党费啊,好像电影里才有的。”父亲眼一瞪,来了脾气,吼道:“你懂个屁啊你,我一辈子不能留一些闲话让别人讲,何况是党费这么严肃的事!”

      在村志里,我还特别留意,父亲作为文艺爱好者的有关记录,说是他拜当地花鼓名角“黄满花旦”学过戏,在工地上向油印的“战报”投过稿,搜集的民间故事《二巧戏夫》进过县志,还特别提到他写的顺口溜《茯林也有拖拉机》,被人拿上台演过。是的,我们打小时候给他打洗脚水时,要将他那本翻破了的《古文观止》找给他,还要听他东一句西一句解读,你不听他还满脸不高兴。我做文学青年时,写过的文章经常被他捡去看。他看不惯就开骂:“有你这样写的吗?你不晓得看看左邻右舍怎么对话的,怎么做事干活的?你一顿乱写还想发刊物上报纸?”

      后来,我的文字逐渐上路,他的脸上才有点满意的神态,捡起样报样刊,一遍遍地读,像家长批改作业一般认真。直到今天,我看着满柜子各色各样的样报样刊甚至样书,心里空落落的。我像一个没有家长批改作业的孩子,一次次发呆,一次次远眺。

      村志里父亲的照片,是他一生中唯一一张精致的照片,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找人照的。他从来不讲究,裤脚一只长一只短,衣服上满是烟灰烫的洞,那回照相,他竟然接受了家人要他穿上西装和戴上领带的建议。也就是在照完这张照片后不久,他被发现身患重疾。他把“虎死不倒威”的样子,留在这张照片里,也留在与疾痛搏斗的最后的日子里,更深刻在后辈绵长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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