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腌腊肉(有声)


  当寒风裹着腊肉在冬天的阳光里翻着身子,年就已经马不停蹄地赶路了,我甚至听到了年的呼吸声,连同嗖嗖的寒气,翻山越岭地奔过来。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腊肉。刚入冬,我就萌生了制作腊肉的想法。过年总是离不开腊肉,这是地方民俗,是在一轮又一轮的时间淘洗下,留下来的珍珠。我过年也是如此。但要自己制作,这并非迫不得已,这么多年,我从未自己做过,年年也都吃到了正宗的农家腊肉,父亲、公公婆婆都是我们腊肉的热情供应者。这一次,我突然就想自己来做,就像人生走到某一个路口,突然就想甩开身边所有的力量,想要独自去探寻前方的未知。而这个路口,有些人一早就到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抵达。

  我选购了一些鲜肉进行腌制,这是制作腊肉的关键环节。我将食盐均匀地涂抹上去,一块一块,一个地儿一个地儿占领,每一寸都要占领。食盐全面占领了这些肉块之后,慢慢地融入浸润,将肉的灵魂也一并占领,一些血水被驱逐,它们从肉的身体里被推出来了,在盆子里缓缓漫开。这场残酷的占领悄无声息,我看见漫开的血水涨起来,它们在肉身之外逃离,被盆子装着,又无处逃离。对于制作腊肉而言,也只有这侵入灵魂的占领才是胜利的歌声,没有哪一个春天在来临之前不经历刺骨的寒冬。

  之后,我将腌制好的腊肉择地晾晒起来,它们立在挂钩下,井然有序地立着,白里透红地立着,这种被安排的命运,构成了冬天明亮的一部分。冬天的绝大部分是灰暗的,是阴沉的,大多数树木的叶子已经掉落,覆盖在泥土上,只剩下一些灰色的枝条一头扎进天空里,这些树木连同许多事务,走到了低潮。腊肉就在这低潮中,在这阴沉灰暗中,将自己的血脉底色,生命的底色,全都露了出来,一家家、一户户挂起的腊肉构成了冬天鲜亮的图景,将冬天推向了高潮。

  经过烟熏火烤的腊肉才算得上是正宗的湖南腊肉。晾晒风干之后,我从邻居处借来熏烤腊肉的专制大桶和工具,引燃谷糠后将腊肉放至桶内密封熏烤,故乡的味道瞬间就出来了。当然,这样的味道并不浓烈。小时候,柴火灶上一串串挂起的腊肉被烟火熏烤,一日三餐、日复一日地熏烤,那才是故乡浓烈的味道。现在,虽然时代的车轮将我们载向了现代化,柴火灶早就被前进的步伐所抛弃,但故乡的生活依然在我们的想方设法中被复制,被还原。只是,这样的故乡终究只是我们的故乡。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制作腊肉,我从繁琐的事务中抽身出来,专注地做着这件事。当我专注的时候,我就思绪万千,许多与腊肉、与年、与生活有关的心思全都聚了过来。我觉得,我兴许是到了又一个路口,翻过这个年,就又要开始重新启程了。

  香味浓郁、火黄紧致的腊肉被我一一收进了袋子里。年很快就要来了,日子喘起粗气,纷纷开始整理过往的成败得失。时间过得真快啊,功与过,是与非,日子一页一页地清算着,总要在最后给出答案。生活也一定是有答案的,只不过有些时候,不一定来得那么早罢了,就似我那上了年纪的婆婆走路,有些蹒跚。

【作者:彭赞】 【编辑:罗亚坤】
关键词: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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