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父亲这个词(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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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选)

  进入中学后,一次,我无意中翻开了家里的抽屉,看到父亲20岁时,穿着解放军军服,挎着手枪在长沙郊外搞“土改”时的照片。照片里的父亲,英俊帅气,像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这让我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位从湖南师大毕业的教书先生,竟然是“潜伏”在我们家的“战斗英雄”!突然间,我的崇拜与骄傲之情爆棚:喔,怪不得父亲这么威严,这么硬气。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父亲这个词,由远在天边的雷霆,变成了洞庭湖的浪花,越来越柔软可感。记得初三那年,我突然感觉黑板上的字,远成了迷雾,根本看不清楚。父亲很着急,带着我步行穿过吊桥、洗马池,到了南正街的一家眼镜店,陪着我检查、验光,又亲自给我挑了一副黑边大框的眼镜。虽然被同学取笑是“老人镜”,但我却特别开心。

  父亲收藏的名著是我少女时代的最爱。

  父亲师大中文系毕业,骨子里有文学情怀。家里的教案下,放着一些当时没有解禁的书,有《青春之歌》《战争与和平》《元曲》《暴风骤雨》《飞鸟集》《红楼梦》等。我从小学就在父亲的书架前翻看,他鼓励我多读,但不许我拿出去,也不许到外面说。这种阅读,萌生了我心里最初的文学梦。

  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第一次收到稿费,这是一笔“巨款”,有30多元。父亲一边刮胡子,一边高兴地问我:五丫头,想要买点什么不?爸爸陪你去。那一天,空气中飘着槐花的甜香。父女两人,像过年一样,来到洞庭路百货商店。隔着柜台玻璃,父亲看中了一块最新款的小巧女表,是上海沪光牌的。节俭了一辈子的父亲,毫不犹豫地给我买下了我此生的第一块表。我的稿费,他分文没用,说让我开一个存折存起来。30多年过去了,这块小手表,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它让“父亲”这个词,在我心里有了熏风拂面的温度。

  如今,父亲已是90多岁的人了。年岁越高,他愈温和,心里的天地愈加清旷。每天不是伏案读书、写书,就是在住宅边的闲地上种菜。每次,遇到要捐钱捐物的事儿,他总是慷慨得很。他说,一个人在时空流转里,总要有些知见和向阳性;沾了人间的米粮,就要给后人留下点有价值的东西。从2010年起,在七八年时间里,老父亲以一己之力,编写了《新华韵典》《怎样学些古体诗》《新编绝句三百首》等八本著作。他说,希望留下点有价值的文字,给热爱古体诗写作的人,以此证明他曾经活在人世间。

  现在,父亲这个词,在我心中不止意味着血缘的来路,更意味着一个男人舍伪归真的器识和人生的庞大向度。

【作者:方雪梅】 【编辑:罗亚坤】
关键词: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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