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丰碑③ | 八万将士长征第一渡 当地百姓自拆门板架浮桥

  在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里,陈列着当年渔民李声仁帮红军摆渡的渡船实物,重现了军民同心夜渡于都河的场景。

  73岁的李明荣回忆,自己的父亲李声仁曾驾船摆渡帮助红军渡河。现在,这条渔船被收藏在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

  如今,在于都河东门渡口附近,一座桥梁连接两岸。而红军当年渡河时,这条河上没有一座桥梁。

  长沙晚报特派记者 聂映荣 小刘军

  盛夏8月,本报记者重走长征路第二站来到了赣南小城于都。

  在《红军渡·长征源》的歌声中,于都河水一路向前。82年前,集结在于都的86000多名红军将士就是从这里出发,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远征。

  在没有桥的于都河上,军民同心,躲过敌军侦查,在4个夜晚里秘密完成了艰巨的渡河任务。在这里,一条渔船、一本族谱,都承载着一个个长征故事。

  长征·访

  反复拆搭浮桥15次,夜渡于都河

  从瑞金云石山,到于都县城共70余公里。初到于都,天气炎热,记者发现,和其他城市的城区不同,这里的街头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大榕树,部分榕树甚至“遮天蔽日”,让人看着就能感受到阵阵清凉。县城被于都河(又名贡水)隔开,记者重走长征路就从这条河开始。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各个军团从各自的驻扎地前往于都集结,8.6万中央红军在此开始“长征第一渡”。

  如今,于都河畔,10米多高的纪念碑格外显眼,纪念碑外形犹如两片船帆,寓意扬帆出征。距纪念碑不远,便是于都的东门渡口,旁边大石上刻着“长征渡口”。

  “当时于都河上没有桥,但8.6万中央红军都要渡河。”长征历史研究专家蔡建勋介绍,红军不得不通过搭浮桥、摆渡的方式渡河,8个渡口中,5个搭浮桥,3个摆渡。更严峻的是,为了渡河行动不被敌军发现,所有行动只能在夜间秘密进行。

  于都河上本来没有桥,老百姓得知红军要过河,渔民划来自家的小船,沿河的百姓拆下自家的门板,甚至是给家里老人预备的寿材板,搭在船上架起浮桥。

  于都县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建在距东门渡口不到百米之处,记者在馆内留存的“野战军南渡贡水计划表”上看到,渡河必须在当年10月17日至10月20日4天时间内完成,这意味着时间紧,任务重。纪念馆副馆长张小平介绍,4天时间里,红军每天下午5时30分开始架设临时浮桥,晚上8时以前完成,通宵渡河后,第二天早上6时30分之前又得将浮桥拆除,不留任何痕迹。“5个渡口需要架浮桥,反复拆搭有15次之多。于都河宽600米,可以想象难度有多大。”

  纪念馆内留有开国少将王耀南关于此事的记录,经历过长征的他在《坎坷的路》一书中写道:“根据地的老俵非常热情,只要说红军要用,不管他的材料是干什么用的,马上抽出来给我们送来。”其中,有一位70多岁的曾姓老大爷得知他们急需木材,甚至将自己的寿材都捐了出来,这让王耀南感动不已:“曾大爷献出的不是几块普通的木板,而是根据地人民支援红军的赤诚的心。”

  摆渡了两个通宵,送红军渡河

  在纪念馆的模拟场景中,当地百姓及红军雕塑、渔船、木板、壁画等共同重现了当年红军渡河的情景。讲解员介绍,其中一条渔船就是82年前用来帮红军渡河的渔船,船主人是于都的老渔民李声仁。

  如今,李声仁已离世。在于都河畔的一处老居民楼内,记者见到了他73岁的儿子李明荣,并听其讲起了父亲帮助红军的故事。

  李声仁祖祖辈辈都以打鱼为生,1934年重阳节前后,他正和家人在于都河鲤鱼潭河段捕鱼,几位红军站在岸上喊:“船老板,麻烦靠过来一下,有个事跟你们商量,想请你们帮个忙。”当听说对方是要带队伍渡河去打“白狗子”(当地人对国民党军队的俗称),需要他们帮忙摆渡,他们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并叫来了家族大大小小共20条渔船,大船一次能渡15个人,小船最多只能渡8人。

  傍晚时分,红军与他们相约在石尾渡口开始渡河,为防止被敌军发现,所有的人都没打火把,只点着船上的煤油灯来相互提醒位置。20条船来来往往一直未停歇,由于该处河水湍急,且部分水位较深,他们只能一会撑篙一会划桨。

  “渡到大半夜,又累又饿,但又没熟食吃,就抓把生米拌两口河水充饥。”就这样,他们前后摆渡了两个通宵,将一支五六千人的部队送过了河。红军临走前,还给他们每条船一块银元和一张去留守部队领粮食的条子,李明荣感慨:“从这细节就可以看出,红军与老百姓鱼水情深。”后来,他父亲一直与这条渔船为伴,直到1991年,他们将这条有故事的船捐赠给了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

  如今,于都河已不需要船只摆渡,但仍可见一些渔民坐着小船在河上捕鱼。在当年红军渡河的南门渡口附近,68岁的渔民李石长正在船上整理渔网。他的父亲也是摆渡送红军过河的渔民,子承父业,李石长同样以打鱼为生,直到现在,他们一家都吃在船上,住在船上。对于他们一家来说,这条河承载了太多故事。

  族谱中“殁葬未详”,实为参加了红军

  在东门渡口附近,我们经过岸边一处民居,碰到60多岁的居民易小龙,得知他们家世代居住在此。

  “这里很多住户的父辈、爷爷辈,当年要么帮助过红军,要么参加了红军,都或多或少与红军有一点关系。”

  但当记者问起他家有关长征的故事时,他不愿多说。此时,他的弟弟易玉龙恰好走过来,易玉龙善谈,记者与其交谈许久后,他道出了哥哥不愿多谈此事的缘由:“我爷爷和我父亲直到去世前,都一直嘱咐我们不要对外多说,我伯伯当年参加了红军。”随后,他找出他们家族修订于1943年的族谱的存照,向记者道出了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他们的伯伯名叫易诗善,族谱当中,一般会记录族人出生与死亡年日,但关于易诗善的记录是“字为宝,生宣统己酉年(1909年,编者注)三月初十,殁葬未详”。

  易玉龙从未见过伯伯,但爷爷和父亲跟他提起过几次,1934年,他25岁的伯伯参加红军并随军长征,从此再也没回来。红军离开后,于都很快被国民党军队占领,与红军有关系的家庭被大面积清查,家人不得不尽可能隐瞒信息。爷爷心念自己的儿子,但为了保护家人,一直要求全家人不要对外提及此事。直到1943年,家族修订族谱时,爷爷让修谱人写成“殁葬未详”,且不提及去向及缘由。

  记者发现,在这本易氏族谱中,有多位族人的记录写道:“于民国廿三年(1934年,编者注)被红军掳去。”易玉龙说,事实上,这些都是当年参加了红军的人,1943年编族谱之时,族人仍担心国民党进行清算,不得不都写成“被红军掳去”。老一辈族人的谨慎成了后半辈子的习惯,即使解放之后,易玉龙的父亲听从爷爷的嘱咐,仍不对外多提此事,同时又嘱咐易玉龙这一辈:“默默记在心里就好,不要对外张扬。”

  虽然很少对外谈起伯伯,但受伯伯影响,后来,易玉龙他们6个兄弟中有4个兄弟参军为国效力。

  长征·感

  将长征历史铭刻在河上

  记者离开于都之前的早晨,易玉龙约记者再次见了一面。关于伯伯的回忆让他心绪难平,同时也让他有了更多感受。

  他说,自己一辈子未见过伯伯,但他如今似乎能感受当年那个热血青年的心,“事实上,当时是红军很不得势的时候,他们如果没有信念,不会跟着红军去长征。”

  在易玉龙看来,当年那些参加红军并长征的人,讲小一点,是希望家人过上好日子;讲大一点,是希望革命成功,让这个国家的人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如果看到我们过上了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也安心了。”

  80多年,光阴荏苒,于都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于都百姓当年帮红军摆渡、搭浮桥的于都河上,城区河段如今已建起四座大桥,其中三座桥分别名为红军大桥、长征大桥、渡江大桥,于都人用命名的方式已将那段长征历史铭刻在这条河上,并融入了这座城市的血脉。

  (特别鸣谢:特邀文史顾问国防科技大学蔡建勋大校)

  图片均为长沙晚报特派记者小刘军 聂映荣 摄影报道

【作者:聂映荣 小刘军】 【编辑:肖文娟】
关键词:长征 重走长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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