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在水里的村庄

　　陈新文

　　那些村庄，星罗棋布，列阵于务江两岸。晚风轻拂，山岚渐起，飘然有凌云之志。驾一叶扁舟，渔民撒下有限的渔网，想网住无垠的时光。渔网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如十五的月亮，圆润、饱满，揉碎多少灿烂的余晖。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一棵棵杉树遽然倒下，她们如俊俏的瑶女，千呼万唤始出来。山上，随处可见她们修长的腰肢，凌波微步，翩翩而下，款款情深，迤逦而来。

　　山风簌簌，江风徐徐。一座座吊桥拔地而起，宛若一条条巨龙，昂扬身躯，似要刺破苍穹，神游天外。站在高处俯瞰，熙来攘往的汽车，忙碌地奔驰。极目远眺，仿若蚂蚁成群结队觅食。山峦沉默无语，被开凿，被雕琢，被书写。涔天河，宛如人间天河，碧波荡漾，浩浩汤汤。

　　大概还有一年的时间，这里的十户人家将只剩下三两户的样子。道路上的阿姨说，那么远，你们还来看？以后再也看不到喽。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山上古色古香的民居，倾圮没落的宗祠，疯狂滋长的蔓草，都在诉说着曾经。被抛弃的木船已腐朽，被虚掩的木门仍虚掩。不要踏上残旧不堪的吊脚楼，就让它静静倒下，归于凡尘。凡尘里，会不会长出可爱的菌类，伸头探脑，像孩提时的我们？

　　继续向前，夕阳昏沉，这些村庄都老了，包括这个小镇。走下车来，感受这片热土的浑厚与深沉。机船隆隆，依然不眠不休地在江中打捞。捞起的有泥沙，也有珍珠吧。石桥平躺在那儿，风呼啸，任凭桥上的兽被斩首，桃被偷走。那些时光，也被偷走了么？

　　夜已阑珊，繁星点点。山路弯弯，心情跌宕。务江上，这时已起雾了吧。务江上，兴许下着朦胧的烟雨呢。

　　江南烟雨，大雨落幽燕。

　　多年后，那水里的村庄，那水里的鱼儿，是否还在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