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树:热爱月湖

  闲居长沙月湖之北,一晃又几年了。

  起初女儿不肯来,住了好久还念叨着要回老地方,只因她童年的小伙伴们都在那。而我多年漂泊,童年的伙伴早已风流云散,连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也很少来往了。人生就像一把折扇,慢慢打开,慢慢收拢。于我,这把折扇收拢在月湖。

  月湖是一个人工湖,却有很好的构思。从楼顶上看下去,她就像仙女遗落在人间的手帕,擦亮了周边的房屋和亭台。整个湖呈一个半月状,有一座石拱桥高高耸立,夏日的夜晚往那上面一站,凉风吹来,她的发丝撩过我的脸颊,还真有点都德《繁星》里的味道。我想这座桥的诞生一定是有来由的,说不定设计师当初想的就是鹊桥。不加以命名,却给人遐思。据说这设计出自新加坡的贝尔高林,那是全球十大园林设计,因为我从事过房地产,所以熟悉这个名字。当初在这买房,这个印在广告页的最下角的设计单位,却对我起了最大的作用。

  月湖的水和附近的浏阳河贯通,我无法看见水的内在交流,只能想象它们春夏的热烈和秋冬的平静,正如青少年和中老年的谈话情状。水面上时常可见一群群野鸭,优哉游哉,令人瞩目。而当你举起手机远远拍照,它们竟看见了似的,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在更远的地方冒出来,像我们小时候在水里扎猛子一样。自然万物的神奇,这野鸭的敏感,也称得上之一。我不知道它们是否身上天生有着一个传感器之类的器官,不然如何会那么敏捷?

  月湖的中央有一个小岛,一片浓荫。当初设计师留下这一片山丘,真是别出心裁。它现在被一片碧水环绕,人上不去,自然就成了鸟的天堂。杂花生树,垂柳拂水,高高的树冠上站满了白鹭,早晨或傍晚,它们就在湖面上即兴表演华尔兹,蔚为壮观。而它们静静地站在树顶上,偶尔扑翅,弄得树枝摇晃,令人格外心怡。有时候,当你蹲在凉亭边沿调整着相机的镜头时,头顶上又来了一支鸟的集团军,就目不暇接了。而你抬头仰望天空,在没有雾霾的晴朗天气,飞鸟密集的姿影是要让你激动得叫出声来的。我看见一个女子张开双臂,敞开胸怀,像是欲飞起来……白鹭仿佛看出了人的喜新厌旧,也跟着女子飞舞。

  月湖的树林,谈不上茂密,但远观其形态,却十分别致。它们生长在一些小土堆上,有着一种丘陵起伏的感觉。我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景观,当然那里的树林郁郁葱葱,更加美不胜收。但这已经够了,无论秋天孤高的栾树花串耀眼,还是春日的樱花浓密如云,已经足够我一顿美的大餐了。

  “能住在月湖旁边,真是幸福!”不久前一位异国他乡的同学说。我们坐在摩恩咖啡临水的窗边聊天,时值荷花盛开,引得他不时把头转向窗外。去年暑假我去过他的家,他所住的那个小区虽然设施一流,但周围的小环境亦不过如此。而就是这样,我也常常感觉失落。我还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品味人生,自己种菜、养花,年届天命自学钢琴,只要往那琴凳上一坐,一弹就是四五个小时。我去他家的翌日早上,门外白色护栏上的牵牛花开了。或许得益于温润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花朵格外鲜艳。他笑着对我说:“从来没开这么多,这都是你带来的。”我可不是什么花的福星,而他是真正抵近了五柳先生“心远地自偏”的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人难免为俗事所累。我虽然早退出了江湖,可这几年总有如鲠在喉的感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身份的焦虑,血液里的公义两字总是难以立足……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但是我得说,月湖于我有着疗救的功效。在她的小径上徒步,或凉亭下静坐,只要那么一小会,我就开始舒展起来。天边塔吊挑着落日,近水一片波光粼粼,一丛芦絮因着夕光,忽然美妙得无可描述。每逢这样的时候,我双眼迷离,几乎进入忘我之境。

  法国作家法朗士说,如果没有塞纳河岸的那些景物无数细微的变化反映在他身上,激励他,赐他以活力,他就不存在了。终有一天我也会说,我以无限的深情热爱月湖。

【作者:草树】 【编辑:黄能】
关键词: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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