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王珉:看姜文下的这盘大棋

  《邪不压正》的故事并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徒弟为师傅复仇的故事。姜文借作家张北海的小说《侠隐》,自导自演了“北京版哈姆雷特”,全片依然充满了姜文式的快意恩仇、直爽豪迈。

  抗日战争时期,彭于晏饰演的李天然,背负师傅被杀的血海深仇,多年后重返北平。他和廖凡饰演的杀师仇人朱潜龙,背后势力日本特务根本一郎,以及姜文饰演的蓝青峰,四人之间的博弈惊险刺激。蓝青峰借李天然之力,也为抗日谋划一盘大棋,诚如他在片末,悲壮地开车送李天然决斗时的坦白:“下了一盘二十年来的大棋。”

  该片和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王子复仇记”的核心设置相似,李天然相当于王子,他为师复仇的“正”,相当于为父报仇。师兄朱潜龙杀了师傅,形同杀父,这是最强的情感冲突。朱潜龙的“邪”相当于“篡位”,他和李天然的核心矛盾在于,争夺女人和权力。

  影片中每个人物都有两副面孔,亦正亦邪八面玲珑深藏不露。譬如,蓝青峰为了隐瞒李天然作为棋子的事实,将李天然的养父亨德勒推下城墙;交际花唐凤仪虽是仇人朱潜龙的老婆,但多次帮李天然脱身;朱潜龙放火烧杀师傅一家,却为师傅立了雕像,每年祭日他都跪在像前哭泣,并虔诚祭祀。而他把师弟李天然做成“狗”的模样,跪在师傅高大的雕像前谢罪,揭示了无耻小人的丑恶、人性的复杂和多面性。

  《邪不压正》以喜剧为基本格调,但形式上却成功地糅合了动作冒险、枪战武打、奇幻爱情等类型元素,所以依然很“姜文”。暴力美学的画面,脑袋被武士刀剖开,大动脉血柱冲天,血腥浸染的红底标题,开门见山就点燃全片。另外,彭于晏袒露胸肌腹肌,并在屋顶裸奔;许晴充满银幕的翘臀和打电话时的激情戏,让人印象深刻。暴烈子弹颗颗命中,倒吊着人用钳逐颗拔牙,重口味的运动镜头,意想不到的悲壮,残忍逼真的音效,令人头皮发麻,也充斥着飞扬的腥臊荷尔蒙。

  影片还再现了当时青瓦红墙的北平城,李天然在屋顶跑酷飞檐走壁跟踪盯梢,像极了《卧虎藏龙》中城墙上的轻功追逐。片末师兄弟李天然和朱潜龙的对决,李变身李小龙,抑或碟影重重系列中的伯恩,擒拿格斗和日本剑道以及挖眼睛拗手指动作设计,是对观众的一种赤裸裸的感官刺激和情绪挑战。

  《邪不压正》的矛盾冲突明显,既有充满戏剧张力的武打动作,也有超现实的情节。片中霸气圆滑的蓝青峰像姜文本人,表演夸张,言谈举止近乎于生活状态,他按照梦境叙事的方式拍《邪不压正》,讲述自己的前半生回忆录。姜文依旧把纯洁的女主角关巧红,赋予自己的妻子周韵。她在电影中饰演寡妇,也是“北平第一裁缝”。她的性格复杂,时而用情至深,教育李天然“男子汉不能光说不做”,时而又像假小子设局枪杀日寇。她纯情而神秘,温柔而执拗, 一位久经世事敢爱敢恨的奇女子,相互矛盾又相得益彰,让李天然捉摸不透。

  李天然的“哈姆雷特式犹豫”,属于全片最大的情感力量。因为胆小,所以爆发,他必须在关巧红的鼓励下,一步步复仇。片末,李天然拉着巧红的手放在心口说:“谢谢你帮我治好我的心病。”巧红却转身跳下四合院,旋即不见踪影。徒留东方意象之美的重叠青瓦,和李天然在背后的深情呐喊:“巧红……”相见不如怀念,相聚不如相忘于江湖,巧红只想把记忆停留在少年初见时的美好,亦如姜文的初恋。

【作者:王珉】 【编辑:黄能】
关键词:邪不压正 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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