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强：家教瘾

　　堂客湖南师范大学毕业，当了三十多年的大学数学老师，难免有不少同事、朋友、亲戚的孩子找她做家教：有准备考研的，有要参加高考的，也有中学生要参加奥数竞赛备赛的……堂客只要哪天学校没排课，她一般来者不拒，有时晚上都接课。

　　我爱写作，爱清静，不喜欢家中人来人往。虽我们各自有独立的书房，门一关也互相不太受影响。但同一个屋檐下，隔音条件有限。有时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时，大门突然铃声大作，老婆一阵急促的拖鞋趿拉声伴随一声高调门的“来了！”——老婆教了几十年书，嗓门又大又尖——接着是来求教的学生或者是陪同的爸爸妈妈在客厅一阵寒暄，顿时思路被打断……

　　有几次我跟老婆说：“堂客哎，咱家也不缺这几个钱，这个家教能不能不搞？”老婆说：都是同事、朋友相托，女儿以前考外语也找过我们学校的老师辅导，谁没有要找人帮个忙的时候？再说趁着我还教得动，家里增加一点外快有什么不好，我们不是相约退休后周游世界去吗？这样一说，我也无话可说了。

　　堂客“伺候”上门求教的学生比“伺候”我强多了，进门替他们递拖鞋或套鞋套，然后像“迎宾小姐”一样以标准的姿势引导他们进自己的书房。冬季沏上一杯热茶，摆上一碟点心、开心果之类；夏季递上一杯冰镇雪碧，再摆上一碟冰镇西瓜……我暗自思忖：老婆对家教学生如此VIP待遇，家教收费一定低不了。如此一想，每次知道她有家教学生来时，我预先将耳塞戴好，以免客厅“大声喧哗”时打断我的思路。

　　有次老婆大学同学聚会，规定有老公的必须带老公，有堂客的必须带堂客。堂客将我拖去了。饭桌上大家一扯谈，才知道她的同学有不少在兼职课外家教，我这才对家教收费大开眼界：有一课时收300元的，有一课时收200元的，收得最少的一个是四个学生一起教，每个学生一个课时150元。堂客还是那句话：“都是熟人找我帮忙，我一个课时收100元。”其他同学问：“你一次教几个学生？”老婆说：“一个呗！”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一对一收100元？你有病吧？”“你是活雷锋吧？”我在旁边补充一句：“还标配冬天热茶开心果，热天冰镇雪碧冰西瓜……还带续杯的。”她的同学们轰的一声炸了锅，纷纷“义愤填膺”地质问：“老同学，你不是要砸我们的饭碗吧！”

　　回家的路上，老婆不断数落我在老同学面前出了她的丑，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来到家里做客也要客气招待。我说是你自己在你同学面前说一个课时才收100元的好吧？谁知堂客说：“100元怎么啦？做家教赚钱不是我的目的，而是我的乐趣！我有瘾！你要何解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