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琴：在澳洲说“早恋”

　　几年前有个朋友在为是否来澳定居犹豫不决时，约我长谈，她的关注点是女儿，所以我们从中澳教育体系的差异和优劣谈到早恋问题，她问：“听说澳洲的中学生谈恋爱很普遍，而学校和老师却不管。真的吗？”

　　我说：“也不能说不管，他们有性教育课，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初中就讲得更详细了，孩子们会学习青春发育期的心理和生理变化、性健康的重要性、有哪些避孕方法以及怎么使用等等。”

　　“那也叫管呀？那是在引导学生早恋啊！”朋友惊呼，“‘管’就是要预防和制止！”

　　可是，西方人对早恋的看法与我们不一样。我跟好些西人家长聊过，他们认为十四五岁的孩子有了喜欢的异性开始恋爱是很自然的事，不犯校规也不犯法，他们不明白中国家长为什么要横加阻拦。

　　“Grace有男朋友了。”我们老板的女儿恋爱时才十四岁，他跟我们说时是很开心的。

　　“Grace那么小就谈恋爱，你为什么还那么高兴？”我奇怪地问他。

　　“她有了喜欢的人，开始学着恋爱了，好事呀！”

　　谈恋爱也要学？“要的，这是个人成长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两个傻傻的小家伙早上手牵着手去上学，中午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共进午餐，放学后站在操场边的木桩上美美地分享一包廉价而香脆的薯片，一边等待公交车的到来，多可爱多美好的事呀。”有个妈妈是这么跟我描述孩子的早恋的。

　　“初中就手拉手，那高中还得了？”朋友担忧地说。我理解她的心情，我们那个时代中学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大学时有个学兄与女朋友发生关系被校警发现就被开除了。“如果你发现女儿早恋了，你会怎么样呢？”

　　我想了想，试图用比较隐晦的话语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人不能脱离社会而独立地存在着，我们的孩子也一样，他们生活在这个土壤、接受的是西方文化。我当然也希望他们生活在纯净的环境里，但是泥土和空气里都有很多细菌，我没法把泥土和空气里的病毒都过滤了才给他们玩耍和呼吸啊，如果我一定要试着去做，必败无疑。”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阻止他们？”

　　“阻止得了吗？顺其自然吧。”

　　我当时说得轻松，是因为我的两个女儿还小。但也是事实，社会环境如此，我能逆势而行吗？就算我想逆，我有那个能耐吗？我又不想成为一个专制家长，把孩子弄成一个胆小怕事、不敢质疑、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在父母的严辞厉色下讨生活的可怜虫。

　　“我就怕孩子走弯路啊。”朋友说。

　　什么叫弯路？人生漫长，走点“弯路”怕什么？ 对我而言，人生就是一个旅程，只有起点和终点（生与死）是确定的，无所谓“弯路”与“捷径”，你走了不同的道路就看到不同的风景，就体验着别样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走别人走过的路、看别人看过的风景？

　　我观察和分析自己的两个女儿，觉得她们对感情之事都有点懵里懵懂，不太像会早恋的人。我的大闺女调皮贪玩、大大咧咧像个男孩，一条运动裤穿到烂，属于那种不爱打扮的疯丫头；而且她对性别差异也感觉迟钝，不分男女老幼，都打成一片，对男女之事弱智得可笑。小女儿乖巧宅家、生理和心理发育都滞后、不爱与男生搅在一起。另外，我两个闺女都视我为好朋友，什么心事都跟我说。我以为可以借着“好朋友”的有利条件加上妈妈的特殊地位，在她们刚生早恋苗头时就把她们从“早恋”的旋涡边引开。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不但没有把两个女儿从“早恋”的旋涡边引开，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