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昌:淡喜静爱又一年
人到了我这个年岁,似乎有点后知后觉。
直到元旦假期结束,才想起应该做点什么。于是,等小孩熟睡后,枯坐在电脑前,写点总结的文字,可对于我来说,这一年实在乏善可陈,每天,除了机械地上班,就是本分地带崽。一年来,不躁动、不逾矩、不出差,这样一年,工作业绩可想而知,不突出、不拔尖、不出彩。
不过,无所谓了,记得汪曾祺曾说:“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温的依然重温,在沧桑的枝叶间,折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肌里,许它疼痛又甜蜜。”
或许,这朵明媚,就四个字——淡、喜、静、爱。
淡,是淡泊的淡,更是平淡的淡。
《水浒》里梁山好汉鲁智深有句粗话——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这句话虽不雅,但我的2018年就是这个样子。这一年,我如杂技里的空竹一样,不管怎样飞速旋转,都逃不过玩家的两点(两手)一线。不曾远足,因此生活里难有诗和远方;不曾K歌,于是日子里没有歌声嘹亮;甚至不曾锻炼,彻头彻尾一个“中年油腻男”……这样说,很多人以为我是苦行僧了,其实也不是,也曾忙里偷闲和三五好友弄过几次“酒肉穿肠过”的游戏。
淡,有时是看淡。
《煮药漫抄》有一句话:“少年爱绮丽,壮年爱豪放,中年爱简练,老年爱淡远。”身虽未老,可“淡远”心境渐生。何为“淡远”?即意境冲淡高远。可见,“淡远”最重要的是心境,或者说,是一种对心灵的修养。世间之事,大多蝇营狗苟,要想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保持本我,修心,确实比修身更为重要。要修心,看淡必不可少。
喜,是浅喜,像一汪看得见底的水。
这种喜,淡淡的、浅浅的,情绪不大起大落,心情不跌宕起伏,如清风从脸上拂过,似涓流从石上滑过,如蜻蜓从水面飞过。一点小欢喜、一点小愉悦、一点小涟漪,却终究浪不起来。
这种喜,是粗陋生活里偷来的一抹清欢,如下雪时,一个人,悄悄跑到湘江边,看一朵梅花绽放;又如,工作累了,拎个壶,给花草浇浇水;亦如,百无聊赖时,忽然收到亲朋戚友快递来的时令水果;甚至,简单到暮色降临时,只想匆匆回家看看孩子的笑脸。
喜,也是喜欢的喜。
忽然想起一个人——徐霞客,他一生游历,大半在路上。一路风尘仆仆,风餐露宿,看似浪漫,实则艰辛。风霜雨雪时的饥寒交迫就不提了,遇到蛇蝎虎豹、绿林大盗,随时丧命,可他依旧前行。徐霞客晚年时,朋友劝他:“路途遥远,凶险难测,何苦以身犯险?”他笑道:“我随身带铁锹,死便埋我。”朋友发怒了,说:“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你游历天下,有何意义?”徐霞客想也没想,轻轻地说:“我喜欢。”
好一个“我喜欢”!这种喜,这种欢,不是挂在嘴上的,不是浮在眉梢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样的喜欢,才深刻。
静,是安静、是平静、是寂静。
安静地读书、平静地生活、寂静地成长,是我2018年初对自己的期盼,然而,一年时间过去,看似安静了,实则成长不够。胸中仍有怨念,眼里仍有戾气,希望被关注,希望被提携,希望被看见。现在想想,这是修为不够、道行不深,蹿得太快,有何好处?无需用“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古话吓自己,单说说办公室的两盆绿植吧。
一盆君子兰、一盆绿萝,摆在办公室的窗台上两年。绿萝活得轰轰烈烈,枝繁叶茂、藤蔓葳蕤,满窗台到处都是,可好光景只一年,2018年夏天,它像个肥胖病人一样,轰然倒下,从此藤死叶黄。我也曾挽救过,追加过肥料,可园艺师说,没用,盆子太小,绿萝活得太费劲,自己把自己弄死了,于是,我拿把剪刀,咔嚓几声将之全铰没了,连盆带花丢在垃圾桶里。我提起来一看,原来盆里土都没有,活生生一盆错节丛生的根!可失去土壤的根还能活吗?
而君子兰呢,两年了,从5片叶子长到9片叶子,虽然还没开花,有点让人失望,但好歹强过被丢弃。今年我换了新岗位,可心里还惦念着那盆君子兰,嘱咐同事好生照料,开花时一定要告诉我。
爱,是爱己、爱家、爱人和爱好。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样的爱,固然完美、博大,可我,只是一个庸碌的平头百姓,既不穷困,也不显达,不想去标榜自己的什么情怀,亦不管别人爱不爱我,而只管尽情地去爱。我的爱,简单,爱己、爱家、爱身边一切可爱之人之事。曾记得从我老家走出的先贤曾国藩说:“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这话无非是讲人要有骨气,同时心中要有一种生机、一种情趣,故而,我必须得用“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乃至撑起整个身体。
至于爱好,汪曾祺说得好:“爱,是一件非专业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不是技术,不是商品,不是演出,是花木那样的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和执著,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业余的,爱着。”于我,写作也是业余的爱着,每年发多少稿,没关系,只要我还爱着。
又是新年,我当然会有勇气抬起腿、迈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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