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军荣：《潇湘花月谣》中的心物一元

　　听湖南省艺考声乐考试规定曲目《潇湘花月谣》，让我想起了王阳明心学的一个重要节点——“岩中花树”。王阳明与人同游，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阳明答：“尔未看此花时，此花与尔心同归于寂。尔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尔之心外。”

　　艺术创作中，我们常说“形神兼备”——形为物，神为心；常说“虚实结合”——实为物，虚为心；常说“情景交融”——景为物，情为心。只有形神兼备、虚实结合、情景交融，才能产生意境——意与境的融汇与连缀，既不同于真实生活，却又可感可信。道家经典中，有一句话更妙，叫“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杜甫将自己感伤时局的情绪投射进花瓣上的露珠里，吟出了“感时花溅泪”的佳句；周敦颐以君子之心与莲花的清雅高洁合一，悟出“出淤泥而不染”之千古绝唱……

　　无论是诗歌还是散文，无论是绘画还是音乐，都追求意境，都以其有意境美为上乘。一首歌曲营造出了意境，听者徜徉在意境里，想象的翅膀，便自然展开，受到美的感染。

　　《潇湘花月谣》就是一首人与花月相知相交、荡漾着意境美的精品佳作！瞿琮不愧为大词家！歌词纯净如水，没有杂质。“正是花好时节，又当月圆之夜”“抬眼丹桂一树，低眉荼蘼三叠，月光风情万种，月色天上宫阙”，在这样一幅花好月圆、美丽而又醉人的潇湘图景中，“我和花两心相知，月与我两梦相悦”，第二段再添几分深情、柔情，“我与月嫦娥相邀，花和我玫瑰相约”。人在景中，情从景出，虚实结合，情景交融，空灵的意境之美令人怦然心动。对于歌词的文学内涵，作曲家方满琴、编曲龙伟华、歌唱家廖昌永心领神会，灵犀相印。旋律的气质与词境、词意高度统一，编曲为作品增添了烂漫的气韵，演唱安详、寥远，各种要素合力营造了一个“花语轻柔无暇、月光一泻千里、澄明通透、幸福甜美”的清新意境。人在境中，花是我，我是花，月是我，我是月，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沉醉了，空灵了，心儿飞向了天外。

　　关于意境美，古人为我们留下了许多珍贵的遗产。随举几例中国古典诗词中的意境美：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严维的“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岑参的“山驿秋云冷，江帆暮雨低”……随拣几首中国古曲中的意境美：古琴曲《高山流水》《平沙落雁》，琵琶曲《夕阳箫鼓》《阳春白雪》……这些奇珍异宝，需要我们好好学习、研究、继承并发扬光大。

　　现如今，富有意境美的艺术作品实在是太少，写得满而又假大空的作品铺天盖地，令人唏嘘不已。仔细想想，或许是当今创作者的形象思维能力衰退，或许是今人少了些“智者乐山，仁者乐水”的纯粹追求，或许是人心被物所困、被污染而出问题。

　　一首歌曲，就像是一个人：形象是血肉，是“境”，思想是灵魂，是“意”，“意”和“境”结合，也就是灵与肉结合，魂与体相融，内在与外在统一。两者都美、都妙，做人才有人格魅力，作品才有感染力。

　　艺术创作，要心物一元，做人做事，也要心物一元。只有热爱生活，走进大自然，多与日月星辰、山水云雾、冰雪鱼鸟、花叶草果交心，才能在心物一元、灵肉合一、意境相融的追寻和感应中，妙手偶得佳作，快乐自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