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一路芬芳

　　■谭守谋

　　我等一介良民，来长沙几年，从未叨扰警察，也未接到莅临派出所的请柬。老话说，不行春风难得秋雨？这不，第一次去派出所办理暂住证犯难：所有名有姓，可所落何处？一头雾水。路边停着三轮车，快递小哥正在整理快件。上前咨询，他停下手头的工作，为我指引，“往前，一直向前走，走到中学门口时，右转弯，上坡。不要过马路。马路车多！”小哥心细，提示温馨。

　　在网络发达手机导航炙手可热的当下，问路实属稀罕。人们不再相互麻烦，然而，人的情感恰恰就在麻烦中增进的。有了方向大步向前，走出一二百米，三轮车在身边戛然而止。“喂，你上来。顺路，带你一程。”我惊讶地张大嘴巴（定格形象肯定傻瓜），但真诚的笑脸，像春风将狐疑吹散。快递哥把摆在座椅上的快件放回车厢里，用胳膊反复擦拭灰尘。落座的瞬间，突发感悟，善良不是源于矜持高深，往往来自朴素单纯。小哥意气风发，“专车”风驰电掣。他具有快递哥的人脸识别标志，面孔黧黑、皮肤粗糙，那是大自然的馈赠，阳光、雨水、风里雾里、尘埃里。车厢的右边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蓝色塑料水杯，半杯泛红的茶水泡沫泛滥。我感叹：“送快递真是辛苦！”“还好，比在家乡做田好多啰。能挣钱，买房子，供孩子上学，安居乐业，幸福得有指数啊！”我有个毛病，遇到陌生人喜欢刨根问底八卦一下。原来，长沙口音的小哥竟是我的安徽老乡！小伙子介绍，他父母来长沙做事已经20多年，他3岁就来这里，如今儿子已经上幼儿园。长沙是个好地方，宜居宜业。在这片热土上，一家三代济济一堂，其乐融融。难怪难怪，“皖语”被“湘音”覆盖。步行的漫漫路程，“专车”几分钟抵达，他引我到路口，手臂高高抬起，形象地指着那条坡道，“往里走，往上走，走到没路，就到了。”一眼望去，坡道陡陡，行道树屏蔽夹持，幽暗暗阴森森。“好隐蔽，窝进山里了。‘明所’成‘暗锁’啦。”小伙子笑了，“叔叔真会开玩笑。”在黧黑的面孔的陪衬下，牙齿洁白整齐灿烂，更显淳朴。顺路捎带，就是顺水人情，但在这行色匆匆喧嚣浮躁的繁华都市，在疏离冷漠的氛围中，又有多少人愿意主动热情传递这微小的温情暖意？

　　也许老乡带来的运气，也许机关作风的改善，事情办得出奇顺利，出来心情特好。步履兴奋，边走边东张西望东想西想，不经意间走进了一段正修地铁的围挡，围挡与单位的围墙，夹成一条窄窄长长的僻静小巷。小巷里走着一位姑娘，别浪漫，不是“雨巷”里撑着油纸伞，“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姑娘吃力地抱着一大箱矿泉水（单位夏季的福利），沉重使纤细羸弱的女孩汗湿了衣背，频繁地更换姿势，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右一会儿左，一会儿夹一会儿举，不堪重负不堪重负。可在这段路上，向一个孤单的年轻女孩伸出援手，冒昧吧？犹豫间，小老乡灿烂笑脸又一次闪现，心柔软了，手伸了出去。突如其来，女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箱子。当看清慈目善眉的老汉我，女孩恍然大悟，邂逅了“雷锋”。

　　她轻快地领我到她的小车边，将水放进后备厢。善良最忌无动于衷，当别人需要的时候，一个微笑、一次援手，都如久旱逢甘霖。姑娘谢不离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顺便，举手之劳。”“现在人好冷漠，那天路上遇到一位老人晕倒，车子一辆辆开过去，没有人停车。我为帮助老人，上班迟到，被扣了工资。哈哈。”“美女，不要失望，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便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她。“你和小老乡都是送人玫瑰的人。好人——温暖！”她发动引擎，摇下车窗，“叔叔，我送您一程吧！”我指了指方向，女孩说：“顺路，捎你一程吧！”既然不增加麻烦，“好嘞。”我坐进了副驾驶室。这次顺风车上档次了，不是三轮是宝马。美女将我送到了小区门口，下车后，车子却奇怪地掉了头，美女见我中招，调皮地眨眨眼，得意：“哈哈，这叫南辕北辙！”美女美意，又一朵玫瑰绽放。有个“棉被”的比喻说，人人都生活在棉被里，别人是我们的棉被，当我们温暖棉被时，棉被也会给我们温暖。

　　目送车子缓缓离去，心，被欣喜幸福淹没。一次日常行走，成为善的链接爱的传递。沿途盛开着一朵朵玫瑰，一路阳光，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