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孤独与平常心 ——看电影《海上钢琴师》

　　■方芳

　　有比大海还要辽阔的孤独吗？有。

　　有比终生自我“限制”在一艘船上的平常心吗？有。

　　这种孤独和平常心，能集于一人吗？能。

　　1900年的第一天，往返于欧美两地的邮轮Virginian号人去船空后，头等舱的三角钢琴上突现一个弃婴。婴儿被邮轮上的司煤工丹尼·博德曼在捡拾富人的残留物时发现，坚信装婴儿的空纸箱上的字母TD代表了Thanks Danny。丹尼不顾嘲笑养育弃婴，并为他取名叫1900。1900没有国籍、档案、父母亲人，终其一生未下过船，在陆地上从未存在。大海是他的摇篮，Virginian号是他的家。无人知晓，这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天才琴童，直至某天深夜，船客被不同于以往的优美琴声惊醒。自此，1900正式开启了海上钢琴师的人生之旅，许多旅客慕名而来。1900唯一的灵魂友人马克斯偶然来到Virginian号做小号手，二人结为好友。传说中的爵士乐发明者、钢琴手杰利挑战1900的琴艺失败后，1900在艺术界更如日中天。但1900始终未曾接受马克斯的鼓励，下船到陆地去一展天赋，直到他在为唱片公司录制个人专辑时，为船舱之外意外出现的清秀女孩心动，作出迈下船梯的举动。行至一半，1900却放弃了这关键的一步。

　　1900与钢琴、音乐合二为一时，其灵动使人沉醉。外界于他全然不存在，他是自己打造的音乐王国里唯一的王与臣民。

　　故事线索单一，但处处体现不寻常的玄机。

　　电影将一位钢琴天才的“艺术天赋”——孤独的人生之旅和艺术之旅，以及一般人无法理解，只能统称为“心理障碍”的两样东西，放在高光之下，给钢琴师一个无法明确来处、只有在漂泊中安放一生的安排，应该是事出有因的。

　　第一，凡人皆为未经商量的“天然产品”，无奈、无可选择，是生命的第一层标签：一切都是预料之外的恩赐——也只有将它们看成恩赐，我们才能说服自己接受接下来跌宕的命运。

　　第二，动荡与沉稳、漂泊与安定这两组概念，分别由海水与船、陆地与城市来寓示，但显然，在天才的钢琴师那里，常人以为的动荡与漂泊，恰好是他安居之所；而常人以为的沉稳与安定，对他而言，又“是一艘太大的船，太漂亮的女人，太长的旅程，太浓烈的香水，无从着手的音乐”，这意味着接受这些，他就得付出改变既定的生活方式，为他人、他事去考虑，甚至，接受他人他事的干扰的代价。

　　第三，人生如演出，一场接一场地谢幕之后，经过无数次的诱惑，最后的选择关头，是固守自我的圆满，还是放弃自我、改变方向冒险苟活？这其实揭示着生命的意义：渴求与得到，是大多数众生的存活真经——务必获得，务必多得。天才钢琴师选择了前者。

　　钢琴师选择让自己的身心随船炸毁的方式，为自己黯然的到来、迷离的身世，策划了一个精彩谢幕，人生来时寂寂无名，去时辉煌耀眼、光彩夺目。影片从头到尾，十分巧妙地揭示了人活着的孤独与繁华、虚空与朴实、命运与选择、坚守与放弃等，一些看似矛盾，实则脉络清晰的关键性特征。

　　该片杂糅着秘而不宣、含而不露的心理学现象，以及朴实无华的生命观、哲学观、艺术观、生存观、世界观等等，将观众巧妙地带进艺术想象空间——爱情皆为樊笼，金钱皆为枷锁，繁华皆为过往，唯孤独永存于“我”的平常之心。

　　说白了，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天才的海上钢琴师，只是，我们追求的，往往是大众化理想，为一种“囚笼”般的完美而奔波，却唯独缺少了“自我”这个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