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怎能放下

　　■张镝

　　客厅一角，寒兰兀自芬芳。

　　五六根较长的墨绿色老叶，七八片鲜嫩活泼的新叶，清清爽爽散落生长，为底下的兰花擎起孔雀般的羽翼。

　　这花儿挨蔸生长，不拔节，俯下身子张开笑脸，散发幽香，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不紧不慢，渐渐拔高，长出三寸许的样子，继续以香示人。如今还是香喷喷的，不眠不休，也不知从哪积攒了这么多的香分子。只要走到旁边，就会闻到一掬清香，不远不近，仿佛有位看不见摸不着的清丽女子倚在身旁，让人心旷神怡。

　　这花期真是出人意料的长！

　　宛若刚刚过去的漫长的假日，从没与孩子共处过这么长的假期。每日三餐，真正意义的朝夕相处。

　　除了偶尔快去快回采购日常生活用品，几乎所有的时间全安放在了家里，尘封了岁月，尘封了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简出。

　　生活重心，移至起居饮食。

　　往常做顿饭送至学校，总要提前准备、事后收拾，还得跑路，特别是冒着违反校规的风险，不花三四个小时搞不定。如今人在家里，出了房门见餐桌，菜肴上尽可用心搭配，何尝想错失营养良机？

　　身边，还有假期伊始接来的侄女。每天敦促她做功课、跳绳和家务劳动。既然上天赐我们一程特别的相伴，怎不尽我所能，将她照顾好？如用一生来展望，如今的点滴，都会成为将来的回忆。而学习的习惯、勤劳的素质、健康的体魄，是对她朴素而真诚的愿景。

　　起居有节，是恒常的旋律。

　　读书、写字、运动，米饭、果蔬、荤腥，有机融入。如此，细细品尝每一个与亲人相处的日子。

　　偶感胸闷咳嗽，心头一紧，疑心什么病毒来袭，难免胡思乱想。思来虑去，这时候怎能得病？下有学业关键期的孩子，上有七旬老母。

　　怎能放下你们，怎么放得下每个亲爱的你？真的放不下！

　　总有些变化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大到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房屋关得住人，却关不住信息的策马驰骋。各种信息披着图片、文字、视频的外衣，铺天盖地。

　　一些勇士，赤手空拳，凛然上阵。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抗疫战争”，敌人隐藏得实在太深了。我们在明处，它们却在暗处。

　　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肉体凡身，带着亲人的不舍和牵挂，浴血战斗，与死神搏斗，逮住每双可以抓牢的手，往生的方向拼命地拽。因为，抗疫战士们不忍放下——每一个生命的每次生机。

　　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几天几夜……他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走廊上冰冷的地面便是床铺，裹着防护服，和衣而睡，一排排，东倒西歪，竟然睡得那般瓷实——实在是累坏了！

　　一身身防护服，隔离了病菌，也隔断了彼此相认相识。抗疫战士不得不将名字写在防护服外面，方便辨认。

　　取下口罩的那刻，原来那些生动活泼俊俏的面孔，已然被黑眼圈、大眼袋和勒痕偷袭，憔悴得惨不忍睹。

　　内里，是诸多身心的承受、忍耐和付出！

　　更有甚者，一不留神，被死神揪住，拖出行列，直到完全带走，唯余渐行渐远的背影……

　　你不想放下病人，却放下了自己！

　　躲在安全小屋的我，一次次泪流不止。

　　尽管我微不足道，但亲爱的你，从没有如此让我渴望：陌生的你，都要是平安的你！

　　放不下——勇敢奋战着的你！

　　不到你们全部安全撤退，就放不下一种缠绕在心底的万般疼惜。

　　一双双看不见的手，远远地伸出，只想抵达你们身后，给你们一点支撑。

　　挺住，辛劳的你！平凡而伟大的你！

　　涓涓细流汇成大海。还有彼此之间，更多的放不下，拧成了一股绳，相互缠绕着、集结着，只想彼此搀扶，一起前行，谁也别掉队。

　　接到正月初二就要上班的通知，爱人每隔一天就要凌晨起床去路边“守卡子”，为过往车辆的司机和乘客测量体温。某天，一个行人摇下车窗，对他们凝视片刻，拿出一包东西，“你们的口罩太单薄了，要接触那么多人，怎么防得住？喏，送你们一些吧，这个应该好点！”话毕打马走人。

　　这款的密封性果真好得多，爱人说，当时，那个陌生人善意的眼神和关切的语气让大家心头一热，同样是站在寒冷的晨风中，但好久都沉浸在晨曦般的温暖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为了孩子们在假期保持学习的劲头，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在群里每天安排新的学习任务，在早七点和晚十点视频打卡考勤，这两天还组织了一场“居家考试”！特别是乡下的孩子，每张考卷的背后，无不经过几次辗转，流经了好多双默默支持的手。

　　囿于方寸之地，静静地自我审视。

　　陡然间，改变了很多劣习。炒菜时，只要说话，哪有不产生飞沫的道理？由此，戴上了口罩，那是多年前买来御寒的；洗手的次数不断增加，手越勤劳，洗的次数越多；手机那玩意，简直脏得像垃圾，只好一次次帮它沐浴，不断收拾干净；就寝后，不再交谈，而是尽量放松，快速休息；用餐时，家庭餐桌变得安静。古人云，食不语，寝不言。智慧之光划破历史的天空。

　　一个特殊的假期，一堂生死较量的课，让我深深懂得：放不下你，从平安健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