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怀念

　　■乔乔

　　四月的一天，细雨霏霏。由市区往东北方向驱车，不到一个小时，到了板仓，我拜谒了著名教育家杨昌济先生故居。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院落，绿树环绕的院墙，烟雨中如水墨画一般。一百多年前，杨昌济先生和他的女儿——伟人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曾经生活在这个院子里。想到这，我无法平抑自己内心的激动，先生的传奇人生与百年历史风云，在我脑海里连成一片……

　　杨昌济先生幼年在板仓接受传统私塾教育，后来赴日、英留学，他坚定地选择了教育学。留学前，杨昌济先生给自己取名为“怀中”，即胸怀中华之意。留学11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抵制了英国优渥生活的诱惑，谢绝恩师的邀请；回到祖国，他推脱掉十里洋场的好友的挽留；回到湖南，他婉拒军阀谭延闿邀请他出任省教育司司长……一次次的拒绝，只是为了成全教育救国的初心。

　　杨昌济先生履行着“强避桃源做太古，欲栽大木拄长天”之理想，先后任教湖南省立高等师范学校、第四师范、第一师范等学校。他的教育思想融通了中西教育的精华，他认为，学习不是围绕着书本上的标准答案展开，而是将兴趣、习惯、理想、抱负等融于一体开展教育；老师不应该是传声筒，学生不能只有记忆与模仿，而应该独立思考，有判断、理解、选择、构建……杨昌济中西合璧的教育育人之道，吸引了毛泽东、蔡和森等一批青年才俊，他们视之为精神导师，并立下宏大之理想。

　　课堂上，杨昌济先生常慷慨激昂地启发学生：“求学为什么？是为了解救苦难的民族于水火，我们所有的学习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那些原来只想着通过读书谋个好差事的同学，如醍醐灌顶，明白了原来自己肩上有着改变家国命运的责任！

　　经历多年的耕耘，杨昌济先生的伦理学在教育界有了较大的影响力，先生被邀请去了北大任教。即使去了北大，他仍然惦记着苦寒的湖湘学子，他位于北京豆腐胡同的家里始终有一间房为贫寒的北上学子所准备，毛泽东、蔡和森等都曾长住于此。除了省吃俭用为学生提供饮食与住宿外，杨昌济先生还多方奔走，联系众多爱心人士，为更多的湖湘学子筹集学费。有时实在不够，他亦会赊些工资，替学生交上。

　　杨昌济先生始终扛着教育救国的重担，加上生活的压力，他的身体状况变差了。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惦记的仍然是国家之命运与学生之前途。他执著地认为毛泽东、蔡和森等才俊是未来的“大木”，他撑起瘦弱的身体写信给好友章士钊先生，“吾郑重与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生命垂危之人心中装的仍然是家国天下之情怀！

　　走在院落里，我感受到历史的静谧和深刻。温暖的阳光照射于窗前的书桌，我的眼前似乎浮现杨昌济先生手不释卷的样子；耳畔再次响起先生之言：“必先救人心之陷溺，欲救国家之危亡，舍从事国民之教育，别无他法。”沧海桑田，杨昌济先生的希冀终于变成现实，中国早已远离“国家之危亡”“人心之陷溺”，走进了世界强国之林，先生之愿已了矣！

　　江南风景正好，灰墙青瓦的先生故居前，柳树风中飘舞，桂花与香柚在这个季节越发葱郁俊秀。作为一名教育从业者，我来此缅怀先生，继承先生之宏愿：“以直接感化青年为己任，意在多布种子，俟其发生。”我感觉，或许不远处，先生正望着南来北往的继承者，一定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