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有点“不安分”

　　■贺有德

　　谁来学校找人，走进门卫室，他笑脸相迎，询问，登记。若不熟悉，他会热心解说甚至送你进去，直到你找到人为止。

　　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一声喇叭响，他立马出现在门口，弹簧一样。然后，打开门，目送车子，关上门，手脚麻利。

　　这些时候，他是正儿八经的门卫——我们学校门卫老梁，都喊他梁师傅。

　　其他时候，在旁人眼里，他就不太像门卫了。

　　进城二十多年，走过三四座城市，去过的地方多，见过的门卫也多。

　　印象里，门卫都是有点古板的“门卫模式”： 早上开门，晚上关门；来人了开门，人走了关门；有闲人来就闲谈，无人时看电视或者枯坐。门卫坐的时间比站的时间，甚至睡的时间都长。

　　我们学校门卫老梁有点“另类”，印象最深。认识他的人甚至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有点“不安分”，把那个古板的“门卫模式”颠覆了……

　　似乎除了吃饭时坐会，其他时间老梁坐得少——他闲不住，他“不安分”。

　　门卫室里往往有点乱，堆放的东西杂七杂八。卫生往往不讲究，总会有点脏、有点乱。他一个大男人，门卫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齐整，不凌乱。

　　老梁天生的热心肠。快递员来了，他一脸笑容打招呼。包裹卸下，手脚风快，清好，码齐，看过来看过去，好像包裹是自己的。包裹主人来了，他像拿起自己的包裹一样拿起包裹递过去。然后，满意地笑了。

　　一句话：能做得到的，帮得上忙的，他都乐意。

　　一次，学校宿舍一楼住进了两位新来的女老师。女老师发现家里进了蛇，吓个半死。梁师傅听说了，一路小跑过去，一看，笑了：“不是毒蛇，冇问题，放心吧。”慢慢靠近，瞅准时机，猛然出手，掐住七寸，任蛇用身子缠住手，老梁捉住蛇笑着走了。

　　这都是“小意思”——说起他的“不安分”，还在后头。

　　他喜欢健身，喜欢得有点“潮”。

　　妻子住在乡下。妻子来了，开门之后，活动几分钟，他跑步去了。六十多岁的人，身子骨结实，跑起步来风一样轻快。妻子没来，他在进门后的长坡护栏上压腿，然后弯腰，手脚并用，状如蛤蟆，跳跃式前进，上下来回。旁人见了，说他在练“蛤蟆功”。其实这“蛤蟆功”，如五禽戏、八段锦，是古老的健身法，中老年人强身健体，再好不过。

　　老梁还喜欢养花花草草，还内行得很。

　　校门口，进门后是一道长坡，也是陡坡，左侧高高的围墙，右侧低处有片椭圆形土地。长坡两侧，随坡起伏的长条形花坛，栽种着万年青。低洼地上，一棵棕榈树，一棵雪松，一棵玉兰树，有点空空荡荡。

　　他就弄来花花草草，摆放在大门两侧：海桐，兰草，蔷薇，月季，芦荟，茶花，桂花，小榕树……这么一摆弄，就有了生机，有了色彩。围墙上养着爬山虎，他小心移植过来，贴在墙上，苍白的墙壁，很快一片葱茏，藤蔓飘动，别有情趣。低洼地上，他精心松土，种上金铃子、枇杷树、石榴树、桑树、桃树、梨树、李树，长坡脚下，栽上迎春藤、朱顶红、美人蕉、三角梅，四季花果飘香……

　　老梁有“不安分”的时候，更有“安分”的时候。再“不安分”，干正事——当门卫——的时候，他很“安分”，“安分”得有点“不近人情”。

　　有老师晚归，超过了规定时间，他睡下了。你喊他起来开门，他不犹豫；但一定要当面说你：看看（手指着墙上的石英钟），不早了，都要休息，要记得早点回来——下不为例。然后，睡了。

　　更有一次，两个混混油腔滑调，骂骂咧咧，扬言来学校找人打架闹事。梁师傅再三好言相劝无效，顿时来了火气，面对面训斥起来：“年纪轻轻，不学好，当二流子——几个二流子有好下场？想进派出所是不是？没出息！”混混们没想到这个门卫是“硬茬”，嚣张气焰消了大半，后来悻悻地走了。旁人劝梁师傅少吃咸鱼少口干。梁师傅不听，一脸正气，说我是门卫，必须尽到自己的职责；再说，邪不压正，那些个混混，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