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西固军傩戏的“当代化”

　　冯玉雷

　　（西北师范大学《丝绸之路》杂志社社长、主编，《长沙晚报》特约作家）

　　十几年前，经常与哥们、诗人才旺瑙乳（作家杨闻宇把他的名字记成才旺乳瑙，一直没能纠正过来）探讨大地艺术、环境艺术和情景（偶发）艺术。画家从架上可以走向架下，走向更多丰富的表现，音乐家从室内走向室外，走向自然，但作家、诗人的文本仍然限于传统创作，读者根本无法参与。我们常常说：作家不能仅仅停留在文本，应该同时创造大地艺术、环境艺术和情景（偶发）艺术。多次这样设想，但不敢指望变成现实。没想到，现代科技带来如此大的变化，给文化艺术事业带来神话般的创造速度。现代科技给大众共时创作活态“文本”提供了可能。神话激光水舞秀《记忆·盘古》在兰州河口镇的上演就是很成功的案例：在壮阔黄河与美丽丹霞之间，在国道312、109线、兰海高速公路、兰新铁路横穿而过的河口古镇旁边，法国人设计的现代化建筑“日月宫”像一朵金莲盛开。如果说德国人设计的中山桥是近代工业在黄河上的第一道彩虹，那么，“日月宫”和《记忆·盘古》就是当代“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的文化新景观，并且出现在西北内陆的河口古镇，是不是有“异想天开”的感觉？

　　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河口距兰州市中心约47公里。早在汉魏时期，这里就已成通往河西走廊和湟水谷地的交通孔道。汉长城就从河口开始延伸到河西走廊。此后，在峥嵘岁月中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经常出现在重大事件和文献资料中。

　　河口地势险要，山环水抱，渡口自然形成。历史上不知有过多少叫法，最近的名称是“庄河堡”，明朝中后期400多年间曾是西出兰州最大的商埠码头。斯文·赫定发现楼兰、引发“丝绸之路文化热”之前，这条古道曾经有过一段繁荣期。西方资本主义市场因为对羊毛、皮张的需求，催发青海、甘肃、宁夏直到内蒙古包头的黄河水运事业，并经过天津海运到欧洲，可以说，那段时间，“金羊毛”将绿洲丝绸之路、沙漠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联系起来，而深处内陆的古老西北大地与日新月异的世界经济发展有了某种互动，黄河沿岸很多码头小镇都留下遗迹和传说。18世纪70年代，俄国在嘉峪关设立领事馆，取得嘉峪关通往河口经商贸易特权，清廷在一处四合院设立海关，遗址至今保存完好。抗战时期，我国仍在河口置兰州海关，检验检查往来的客商。

　　除了甘肃第一海关、钟鼓楼等静态的遗址、遗迹，喀啰川广场表演的西固军傩戏也给我们强烈震撼和艺术享受。这个古老的傩戏反映黄帝统领天地众神与蚩尤作战时“冲破四门”、“旗开得胜”“乘胜追击”“降龙伏虎”“八卦阵法捆妖魔”“龙凤呈祥”“得胜荣归”等壮观的战争场面，表演中有黄帝率领的天神、天将和虎、豹、熊、蛇、蛙等，另外还有被擒获的凶神蚩尤与众妖怪，因此民间称又为“黄帝战蚩尤”。黄帝与蚩尤之战，曾以为是上古神话传说，近年来考古学家通过考古发掘和学术研究，证明史前确实存在这种的文化集团对抗、融合。如果将来的考古研究有更多证据最终坐实这个观点，就很神奇了。而发生在五千年前的历史故事至今仍在日新月异发展中的兰州边缘古镇河口传承、表演，弥足珍贵，是人类学的“活化石”。

　　我也是这次才认真关注西固军傩。根据相关研究成果及民间传说，西固军傩来历有这几种说法：一是当地人们为了表示对霍去病的怀念与感激，编撰、排练纪念霍去病故事的军傩舞，流传至今；二是远古羌、月氏、乌孙先祖们猎取野兽时，围剿、挺进、捕捉、刺杀等真实场面的再现；三是中华远古先祖图腾崇拜、崇拜自然等祭祀仪式的融合体现；四是远古巫师施法术勾通天地神灵，求雨、驱疫、治病举行的一种仪式。

　　无论哪种说法，都与战争、祭祀、仪式有关。现代社会表演仅仅是情景再现，如果说还顽固地保留着古老的、虔诚的神性元素，那就是对奔涌不息的黄河以及她滋养的大地生灵表达敬意。是为此，我想，能不能把大通河、湟水河与黄河交汇之地的达川小绿洲打造成集旅游、观光及文化艺术交流、创作的基地，给安静优美的水居环境赋予大地艺术特质？能不能创造性地给西固军傩舞蹈增加环境艺术和情景（偶发）艺术的某些元素，在河口古镇紧临黄河的喀啰川广场上定期表演？喀啰川广场每次最多可容纳表演者2000多人，通常以500人为宜。与很多广场不同的是，这个广场的观众台也可以变为舞台，如此，则容纳人数更多，表演内容更丰富。组织表演形式完全可以充分利用现代新媒体技术提供的便利，组织者通过自媒体或社交平台向海内外发出倡议，参与者可以根据性别、年龄、爱好、志趣等自愿选择，相约建群，前期在群内切磋表演技巧，确定在表演中的位置，达到求知、健身、协作之目的，然后按约定时间游学、研学、研行到河口，以大河大山、蓝天白云、明月星空为背景，排练几次，最后表演，岂不美哉！这种“行动艺术”，从小处说，至少通过这次行动能够磨炼意志、广交朋友、增进了解、娱悦身心，丰富生活内容；从大处说，就是真心实意对民族文化的传承，也在新时代经济文化发展和切实守护好中华民族根魂、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方面堪当重任。

　　前年，才旺瑙乳身体患病，过起隐士般的生活，戒掉两大爱好：美酒和美文，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那些梦想仍然不能戒掉。在黄河文化、丝绸之路文化、长城文化发展中，我们的梦想正在变成现实，但老才很难参与到表演的行动中了。不过，作为一位诗人，有梦想的纯正文化人，能给社会奉献她的梦想——不管这个梦想由谁变成现实，都是有价值的，有永恒生命力的。

7月22—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