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诤友建一
■刘力
38年前,我们初识。他还不足30岁,却已是团省委常委、学校部长,而我刚刚进入大学当学干,青涩稚嫩。依稀记得那时,他身材高大又不失儒雅,我瞬间就被他那意气风发的气质所折服。他就是李建一。
再见已过17年。我早已告别青涩的学生生涯,在工作中也成为了业务骨干。他放弃了一证券公司副总经理之位,选择了他一直热爱和追求的宣传工作。缘分,让我们的人生轨迹又意外地交织,他成为我的领导。那一年,他46岁。
我们一起共事7年。他工作效率极高,步入中年,却依旧浑身洋溢着青年一般的工作激情。工作极细致,有一次部里在八一广场举办大型活动,开幕前夜,他凌晨查岗,逐一落实细节;他对文字要求近乎苛刻,我的文稿总被修改得伤痕累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是 “文味太浓,多靠公文”。
他一直倾心研究共青团学、宣传工作学。他的业余时间投入其中,直到黝黑的头发熬到花白,却自嘲:值得值得!我曾问及为何做宣传,他说,爱写作爱讲课。他还喜欢回忆自己早年在中央团校学习的结业论文《树起你当官的雄心》,并以此来激励后辈奋发倾力。
记得上党校青干班那段时间,我思想上有点消沉。建一细致入微,一眼就看破我的心态,恰遇他去党校授课,便在课堂上用一寓言启示我,怕我未悟,还直接点名。我课后反思数日,终于释然。
他最陶醉于讲台抒情。枯燥的内容和数字,他可以口若悬河地变成段子和故事。他常拉臭味相投的我听他讲课,并要求课后点评,不准吹捧不讲好话,专指不足。直到讲完870场,晕倒在讲台,留下了未及千场的遗憾。仿着他的风格,学着他的素材,踩着他的痕迹,我上台讲课的次数也渐渐多了,当有人称我为“建二”时,他严肃地说:“这不行,你就是你,守住自己的风格,要大胆突破。”
正值意气风发时,建一倒下了。我与另一位同事把他送进了医院,已是绝症,医生诊断告知余日无多。知晓情况后,建一乐观得很,每每被问及,他总说自己得了“慢性病”,需要好好休息了。数次手术后,他明显消瘦,曾经结实的身板,已经明显有些摇晃不稳。他依旧照常工作,与时间赛跑,仍旧上讲台,即便有许多人劝阻,他还坚持地认为只有做几件喜欢的事才能延续生命,才有意义。
他终于写完了一生记挂的《共青团学》。记得收笔前夕,他特别兴奋,我劝他悠着点,他却反问:“你知道什么是喜悦和幸福么?那就是你完成了你想做的事!”
冬去春来,建一与癌一起,走过了12年。除去住院,平素他极少打扰曾经的下属和同事,偶尔电话时,他反嘱我们身体第一,话语中含着默默深情。
那一天,他终于倒在了省团校的一间会议室,再没缓过来,带着对生活的热爱,带着对理想的执着,带着许多未尽的遗憾,走完了他65年的人生……
噩耗传来,不胜悲痛。向他告别时,我意外得到了建一留给我的亲笔留言和一叠授课提纲。尽管留言涂涂改改,但字里行间却透着刚劲,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全是对我的缺点直评。看着诤言,我流下了眼泪,知我者,建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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