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财有道

　　■康扬眉

　　今天，起了个大早，在小区里转悠，专为寻找我们小区里的租房小广告。

　　昨晚朋友在电话里说，他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读，最好就在我们小区，一是我们小区就在学校旁边，二是平时也可以有个照应，三是我更熟悉环境，因此他要我帮忙留意。

　　他提起租房，我猛然想起小区确实在最近多了很多房屋出租的信息。现在学校早已放暑假了，往日一大清早的校园铃声早换成窗边树上小鸟无所顾忌地欢叫。是的，暑假意味着中考完成，中考完成也意味着小区各个陪读家庭完成了一个阶段的任务，他们又要挪窝了，至于去哪，全凭小孩中考成绩如何。

　　我在小区走了一趟下来，用手机拍了几十张小广告。我把它们一一用微信发给朋友。

　　转身回家经过自家楼道口时，楼上邻居家的小冯穿着校服，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正往下走。

　　“小冯，上学去啊！”

　　话一出口，我就反应过来。不对啊，不是都放暑假了吗？

　　“叔叔早上好，今天我们家搬家。”

　　“搬家？”

　　“是的。”

　　看着走远的小冯，我突然有点伤感。连小冯家都要搬走了吗？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这个小区差不多全是租户，大多数是短租，长租的很少，像我这样一租就是六年的不说绝无仅有，至少非常罕见。而小冯家也差不多，他住在这里快五年了。以往因为小区租户流动性大，自己也忙，早出晚归的，根本没兴致去走邻串户。

　　小冯家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我是在一天凌晨听到小儿的啼哭声，才发觉楼上的邻居家有小孩。本来有小儿啼哭再正常不过。只是，一连好几天凌晨四五点啼哭声都会准时响起，这就让人郁闷了。那天我烦不胜烦，干脆起床想到外面去走走。才打开大门，楼上开门声也响起，随即是关门声与下楼声。借着应声而亮昏黄的钨丝灯光，我看清了来人正是社区里的环卫工人老冯。

　　“不好意思，小女刚从乡下过来，认生。吵醒了各位邻居，耽误了您休息，请抱歉！”

　　“哦。”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鞠躬后就下楼去了。

　　脚步声越走越远，然后不时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后来我才知道，在老冯女儿来之前，老冯已经在楼上差不多租住两个月了。他妻子那次不仅带来了女儿，还把在乡下读书的儿子也带来了。之所以租住在这里，第一是为了儿子小冯的学习，想让小冯住得离学校更近点，更主要的原因是老冯的妻子在学校食堂找了份工作。他女儿啼哭，是因为老冯和妻子每天凌晨都要起床去上班，小孩才到陌生地方不久，睡眠浅，大人一起床就醒，一醒就哭。这全靠还没去上学的小冯照顾。就这样，每天早晨要等在学校食堂忙完一阵的妈妈匆匆赶回来接妹妹时，小冯才能跑去上学。

　　小冯家搬家，房子不正腾出来了？想到这，我收起那份伤感，赶紧往楼上跑去。如果朋友租下来，不正好弥补这份离别了吗？

　　楼上房子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搬家时的脏乱，打好包的行李整整齐齐堆在客厅里。我进门时，小冯妈妈正用抹布清理进门墙壁上的灰尘，而老冯手里提着一副字画。看那架势，不是刚取下来要带走，而是要挂上去？

　　得知我的来意后，老冯高兴地说：“老康，你来得太是时候了，这房子租下来，你朋友肯定非常满意。”

　　老冯边说边把手里的字画展开给我看。

　　不是什么名家手笔，上面的字迹也很稚嫩。

　　“生财有道，买房高价租房低价只道陪读苦；学海无涯，中考六A高考状元正为将来甜。”

　　我对对联认识不深，不敢妄评。但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因为后面落款的是小冯的名字，再然后有一行小字：“谨献给后来租房的学弟学妹们共勉！”

　　我忙不迭地问老冯。老冯告诉我，他们真舍不得搬家，因为这处房子的主人太仁义了。只是考虑到小冯高中学校离这里较远，同时学校还给老冯妻子提供了一个高中校区工友的机会，他们这才不得不忍痛离开这里。

　　原来，小冯这次中考不仅考了个6A，还有两科成绩极其优秀，据说是千分之一，马上就有高中名校主动联系了小冯。

　　在我艳羡小冯的优秀时，老冯却说，应该归根于这房子好，有好传统在。以前，房主为了陪读，干脆把这房子高价买了下来，在儿子以6A的优异成绩考取名校后，他们家不仅没趁着房价上涨把房子出手，反而在了解到老冯家的实际状况后，特意低价租给了他们。

　　尤其是今年疫情期间，老冯一家在老家呆了好几个月，不仅没有上班挣钱，房子还租在那里空摆着。等老冯他们来长沙复工复学交房租时，房主软硬不收。还说，那几个月你们没住，当然用不着交房租。

　　房主的好，老冯家记在心里。小冯也争气，用优异的成绩回报了这份好心。当得知房主家的小哥哥不仅当年中考优秀，而今年高考更是考上北京大学后，他心里充满了斗志和感激，心想一定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于是就有了这副对联。

　　我尽量平复内心的感动，赶紧给朋友打电话，要朋友快来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