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刘谋亮

　　“今天被孩子表扬了，心里特别美！原来人是需要赞美、表扬、鼓励和肯定的。换位，同理，大人如此，更何况孩子呢？”一家长特意在微信群里分享了她的心情。

　　这两天，我们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班主任老师在群里发通知，需要一男一女两位家长参加22×50米的接力赛。也许是确实忙，有事离不开，也许是腼腆，担心跑不动不仅误事还丢人，一连两天都没家长响应这场接力赛。正在班主任老师头痛无奈想找任课老师顶替的时候，有家长报名了，不仅自己报名，还一报就是俩，这位家长还给孩子他爸也报了。这下，男女家长的问题都解决了。

　　做这个决定，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运动会头一天，这位家长作为家委会后勤人员到现场为孩子们加油鼓劲，当然也为自家孩子加油。她孩子参加了男子400米比赛，按照预期的比赛进程，该项目应该放在第二天上午。可是考虑到天气原因，学校临时改到当天下午，插在应有进程的项目前进行。可是，当天下午在操场每个班的大本营临时集会后，这孩子就一下午不见了人影。班主任老师、这位家长，还有很多同学到处找人，都找不着。眼看着比赛项目开始检录，到比赛进行，再到赛道上别的同学飞驰的身影，一直到放学时，才在焦急、失落中等来了这孩子。

　　一问原因，孩子说他的比赛在明天，不晓得项目改了时间，因此他玩去了。其实，这孩子是专门躲一个地方玩手机去了。

　　一想到别的孩子在运动场上挥洒青春汗水，而自己小孩则躲角落偷偷玩游戏。这位家长的心理落差是非常大的，痛心疾首下，把孩子带手机的事告密给了班主任。同时打电话给远在广州做事的老公，商讨孩子这事怎么处理？没想到孩子的爸爸这么雷厉风行，不仅决定连夜赶回长沙，还报名参加第二天孩子学校举行的接力赛。

　　比赛前，班主任老师是有点质疑的。他大腹便便的样子让班主任老师临比赛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某某爸，可以吗？”就站在孩子前面的他非常肯定地回答：“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任务确实是尽最大努力去完成的。为了让自己更快，没有热好身的孩子爸爸一时身体跟不上意识，脚一滑摔倒了，赶紧爬起来，没跑几步又摔倒了，再爬起再奋起直追。最后哪怕是一瘸一拐，也是带着风的。

　　“在我看着孩子爸爸摔倒的那一刻，我的心无端地被抓紧了。我想到的不是他摔疼了没有，而是会不会影响接力赛的成绩。其实，想想那下真是痛。摔下去双手撑地还滚了两圈，明显内撇的脚踝肯定是出大问题了。眼看着爸爸摔倒又爬起，再摔倒再爬起冲向终点的背影，对他们的怨恨被突然涌起的泪水冲洗得一干二净。”

　　“真没想到爸爸妈妈会同时到校，感谢这场意外的陪伴。这也许真会记一辈子吧！”

　　这是家长继续分享的孩子日记。

　　能记一辈子的事很多，但与家长到校相关的记忆却很少。

　　记忆中，我的父亲除了在我高一去县城读书时是他送我去之外，就再没去过我的学校。现在想来，远没有祖父一次偶然的来校让我刻骨铭心。正值初三，成绩不好的我完全没有奋斗目标，整天懵懵懂懂度日。

　　一个冬日的黄昏，学校简陋的就餐条件还停留在自己从家带米蒸饭，学校只提供蒸饭条件，菜要从家里带，一带就是一连好几日的，罐头瓶装，为了不易馊，全是炒的坛子菜。那天晚餐，正轮到我去食堂抬饭，没想到出教室下楼，在楼梯口碰上了到处问人的祖父。愕然间，匆匆解说自己有任务就跑开了。等抬饭回来，祖父还依然站在楼梯口。看着堵在楼梯口来来往往的同学越聚越多，我的脸也越来越红。赶紧让同学替我抬饭，急忙拉着祖父远远走开，虽说不上质问，但当时的语气肯定不好。也不等祖父多说，就劝说他赶紧回去，说自己还要吃饭上晚自习，忙着呢！

　　祖父是带着无奈离开的。

　　祖父当时一身蓝布长棉袄，一个褡裢，在呼啸的北风中，瘦小的祖父显得愈加瘦小，踉跄着快被风刮起来了。先是不时回头在楼梯间寻找我的身影，一步步不舍地走过操场，出校门，上马路。怕冷的黄昏溜得很快，在薄暮中渐渐远去慢慢深沉而模糊的踽踽身影，把我从柱子后面揪了出来。

　　目送中，我感到非常不安，七十多岁的祖父即将夜行十多里山路，我竟然这么残忍弃他于不顾。深深自责下，丢下还剩下一大半饭菜的饭盒，让同学请假后飞奔离校而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说明来意接过祖父肩头的褡裢时，分明看到了祖父干枯昏黄的眼角湿润了。

　　爬上路途中最高的山，在山顶歇息的时候，祖父在石头上磕了磕旱烟头，为了挡风，让我打火点烟。祖父深深吸了一口后，感叹了一句：“有你作伴，真好！”

　　这一句话让我联想到了很多，也记忆非常深刻。在迎来送往的人生旅途中，这也许是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