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伊思丽家的下午茶

  ■何玉琴 (澳大利亚)

  8月底,堪培拉今冬最冷的日子,太阳一天没露脸儿,冷风吹着细小的雨丝,粘在脸上似雪般的清寒。大女儿端着与妹妹一起做的寿司——肉松牛油果馅的。小女儿端着开心果酥油饼 —— 我最拿手的甜点,在居家上班的五个月里,它赢得了全家人的欢心。我和丈夫把手放在羽绒服的兜里暖着跟在后面。好在伊思丽家不远,走到街角转右走两分钟就到了。

  伊思丽住的是一套上世纪50年代建造的单层小洋房,门前的三棵梅花开得正旺,小径两旁是低矮的花草,有菊花、水仙、郁金香、兰花和一些不知名字的小花。

  伊思丽开了门,一团暖意迎面扑来,分不清是伊思丽身上的还是屋里的。女儿不知天寒地冻,站在门廊上与伊思丽谈天。伊思丽只穿一件无领的薄毛衣,我担心她受凉感冒,便招呼大家进屋,倒像我是主人似的。

  屋里温暖如春。门厅、走廊、屋角、茶几、展柜和墙壁上都摆着鲜花。浅踪色的地毯、白色棉质刺绣的落地窗纱、原色的橡木家具、淡淡的香水味,感觉清爽、温馨而平和。

  挂外套时女儿瞥见衣帽柜旁边有个书架,书架上肃穆地排着几十本黑脊金字的百科全书,激动得蹲在书架边流连。

  客厅里的砖壁炉收拾得很干净,火夹子、灰铲子侍立侧旁。房子早就安装了管道暖气,火炉成了个摆设,自求从视觉上给人温暖。

  穿过客厅就到了饭厅。蓝色的桌布上加了一块白色的刺绣,上面摆着成套的白色釉瓷茶具,茶具上妆点着蓝色的牵牛花和活泼的黄鹂鸟。茶盘上盛着色质诱人的芝士蛋糕,八层的是抹茶味的,四层的是百香果味。

  伊思丽说没想到我们会带食物来,她让我把寿司搬到厨房去,因为她家的下午茶只吃甜食。看着桌上那四块小小的芝士蛋糕,我心里嘀咕:老人家或许已忘了年轻人的好胃口,这点东西,哪够5个人吃? 正自思量,伊思丽从厨房里捧出一个大蛋糕,是她自己做的。她说桌上的是买的,因为担心我们吃不惯她做的,特意买了来备份。

  伊思丽做的蛋糕分三层。底层是奶黄色的酥油面;中间草黄色的小圆珠子是Gooseberry;上面是一层晶莹通透的果冻。蛋糕的边缘还压有凹凸有致的齿轮痕,像专卖店做出来的。Gooseberry 是她从德国带过来,因为澳洲没有卖。

  伊思丽83岁了。她在德国出生长大、又做了几年教师,1971年移民澳洲。如今孩子长大了,丈夫也已离世,她一人寡居多年,春夏秋住在堪培拉,天冷了就到德国住4个月。今年因为疫情没法成行,就在家里侍弄花园。我们散步时认识了她,并帮她修好了电脑,于是相约一起喝下午茶。

  伊思丽说,下午茶在德国是很重要的娱乐消闲方式。学生上午8点上课下午2点放学。早餐吃得匆忙、晚上没有晚饭,午饭便成了一天里最重要的一餐,一般会吃大鱼大肉。下午茶是咖啡配甜食,从半下午直吃到傍晚。她移民澳洲时,妈妈特意给她送了这套精致的下午茶茶具,可是澳洲人下午还要工作,没有空吃下午茶,这套茶具总共就只用了三次,但她还是觉得很值得。

  伊思丽说, Gooseberry蛋糕曾经是她家下午茶的主角。兄弟姐妹围坐一起聊天喝咖啡,妈妈端出一个自制的Gooseberry蛋糕,足够一家人快乐一下午。

  伊思丽家的叉子只有3个齿(一般的是4个齿)。她说,这是德国人吃蛋糕用的。英国人吃蛋糕配的是刀和叉,但是德国人不需要刀,因为他们的叉子一侧厚一侧薄,薄的一侧就是切蛋糕用的。我总是把欧洲人看得差不多,没想到他们自己却分得这么清楚。

  伊思丽給每人切了一大块的Gooseberry蛋糕,又给蛋糕捏了一堆漂亮的“空气花”,这才开吃。我把散落盘中的酥油面放入口中,未极用牙, 只在舌头玩弄品味之际,蛋糕已酥散溶化,香味缠舌,美极了。于是我放心地舞动三齿叉子,横切下去,叉起一大块就往嘴里送。妈呀!那么酸!原来那个叫Gooseberry的果子是酸的!我咽不下去,又不敢吐出来,苦着脸把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坐在我对面的女儿看到了,掩嘴直乐。

  吃着聊着,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我们告别伊思丽回家。

  晚饭时间到了,大家都说饱得很。我终于明白德国人为什么没有晚餐了。

【作者:何玉琴】 【编辑:黄能】
关键词: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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