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岳麓书院的荷花

　　■罗新苗

　　以湖湘文化学术基地著称于世的岳麓书院，是我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岳麓书院学脉绵延千年，弦歌不绝，书香传承，是文明传播史上的一道亮丽风景。岳麓书院不但以文化地位得以扬名，其建筑艺术、园林风格也都蕴藏着东方智慧与朴素道理。

　　岳麓书院作为东方园林建筑，楼阁水榭间多种植荷花，“风荷晚香”就是岳麓书院八景之一，以岳麓书院墙外黉门池中遍种荷花，花开时节常常清风送来缕缕清香得名，这座荷花池中的小亭因此而命名为吹香亭。关于吹香亭，清代书院学生罗辉潭有诗云：蓬莱闻说属飞仙，缥缈池亭讲院前。槛拥黄云千亩稻，祠围绿树一林烟。当檐夜色波心月，破晓晴光镜里天。杖履追陪凭领略，先生道妙示鱼鸢。

　　印象里黉门池和吹香亭终年弥漫着一股缥缈的雾气。白茫茫的雾气里各色水草若隐若现。待到岳麓山间树叶黄了，一片一片往黉门池飘落，落到吹香亭终年泛着绿色油光的琉璃瓦上，和着旁边依稀站立的几棵老樟树、老柳树，恍如庄周的梦一样做着像蝴蝶一般的点缀。

　　作为在岳麓山下求学数载的湖南人，我一直觉得“风荷晚香”是一幅最富想象张力的画面：湖湘文化的先贤在某个普通的黄昏——趁着湘江波光将吹香亭琉璃瓦照得透亮的时候，执一根岳麓山上随便砍下制成的老拐杖，履一湖南农村常见的夏布布鞋，在吹香亭的荷花香气里悠哉游哉的散步着——不时会有一两个学生经过对着先生打着招呼，先生一如既往的对他们报以赞许的微笑，远处传过来湘江里的渔歌和渔夫们说笑的声音，先生们轻声吟哦，似乎有所顿悟。

　　提到岳麓书院，提到荷花，就不得不提起周敦颐，湖湘文化的精神特质和价值体系，自周敦颐创立湘学系统和书院教学传统起，进一步提高了思想品位和文化内涵，也培育了兼容并包的开放与自信，进而培养出灿若群星的许多杰出人才，正所谓“吾道南来，原是濂溪正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江余波”。

　　周敦颐的《爱莲说》脍炙人口，人面荷花，在先生笔下，给人带来一种极为高洁的享受。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扫魏晋以来避世消极姿态，成为后辈文人士子心系天下出世为官的人格追求，而一支“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青莲，更成为湖湘精神行为方正、果敢刚勇的铮铮风骨，从而衍生出岳麓书院讲堂里刊立的“忠孝廉节、整齐严肃”院训，开创出湖南大学“实事求是、敢为人先”的校训传承。

　　文化的影响和传承在于潜移默化。在毕业很多年以后的晚上，当我看见十月里满天的星星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在岳麓书院荷花池边读书的日子，看满天的星星，闻晚风里的荷香与蛙鸣，想象着那些古圣先贤们的故事。我猜想，岳麓书院对于我的教益，就是吹香亭对我的教益——做人犹如一株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荷花，远远地就能让人闻到优雅的沁人清香了。